“徐将军如此中气十足，不知道这些日子吃了多少人肉啊？”
审配隐含愤怒地嘲讽声遥遥飘上城墙，落在众人耳中，将众人震得七荤八素。
而徐晃初听之时，只觉得无比，不可置信的目光投入下方的黑暗之中：
什么吃人肉？
两军阵前竟敢胡言乱语，这审配不会是疯了吧？
但随着审配声音落下，这些日子，徐晃感到的异样之处，也一一浮现在脑海：
城中大火四起，程先生粮草只是略有损失。
可自那以后，他的食物中却只有少量谷物，反而军中难得一见的肉食越来越多。
那肉食味道怪异，但送饭的士卒却只是程昱征用了一本城富商家的牲畜做军粮。
可是他进鄄城这么久，从来就没听过有在城中养大量牲畜的富商。
何况。
那味道，并不像是他先前吃过的任何一种肉类。
而在他受伤之后，程昱更是全权主理了鄄城之事。
而且明里暗里暗示他不要出府，静心养伤。
他本以为是程昱希望自己早日恢复，一起杀出鄄城。
可如今想来，许是……
有些事情不想让自己知道……
徐晃越想，越觉得可疑：
先前来城中的时候，即便他日日夜夜都在城楼上镇守，都能听到城中百姓日常生活的声音。
可现在呢？
他人就住在城中疗伤，却只觉得清净，而且还越来越清净。
想到这里，他突然转身，三步并作两步，往后方城楼冲去。
站在城楼看城里，放眼满城黑暗，不见一点烛火之光。
处处无声，一片寂寥，如同死域般毫无人气。
再联想到程昱先前毫不犹豫地逼死百姓时，那副无所谓的态度，徐晃顿时心凉了半截。
虽然没有证据，但他心中隐隐约约有个直觉：
审配的是真的！
程昱把百姓做成了军粮，还哄骗他们吃下去！
他吃了人！
这个想法一冒出来，徐晃如遭雷劈。
他瞬间失力，手中的开山斧差点掉下去山自己。
“徐将军，这都是敌军挑唆之言，切不可中了审配的毒计！”见徐晃脸色发白，站在后方一动不动，跟丢了魂儿一样，程昱目中闪过不悦之色，肃声开口。
虽方才审配的话落下时，他心里也是一咯噔。
不过，他当日既然做了这事儿，今日也就不会后悔！
无论如何，他这么做也是为了让大家活下去。
毕竟，死一些人，总比死全部人要好吧？
思及此，程昱快速思索起接下来的对策。
但审配这一招来得太突然，一时半会儿，除了欺瞒和拖延，程昱还真是没有太好的办法。
但看着城楼上惶惶不安，甚至已经开始干呕的百姓，程昱眼中闪过一丝狠辣，一条迫于无奈的毒计，浮现在心头。
但看着失魂落魄的徐晃，程昱眼中闪过复杂之色：
当务之急，还是得先把徐晃稳住才行！
只有联手徐晃，才能有守住城楼和稳定军心的希望。
想到这里，又见徐晃一动不动杵在后方，程昱不得不沉声出言提醒：
“徐将军！大敌当前，不能自乱军心，当以大局为重！”
闻言，徐晃缓缓转头看向程昱，目中光芒明灭，意味繁复难辨。
徐晃死死的盯着程昱，即便程昱自觉无错，依旧被盯得心里毛毛的。
但徐晃终究是什么都没，只是提着大斧，机械地往城墙边走。
见此，程昱暗松一口气。
可徐晃的问题暂时解决了，还有士卒和百姓呢！
安抚军心、民心为上！
思及此，程昱立刻对着城楼下大喊：
“审配！你不过是记恨被我伤了手臂，所以才在两军阵前如此污蔑我，以图动摇我军军心，削弱我军战意！
你又不曾攻入城中，我军粮草情况你如何得知？！
只凭臆测，便想离间我军，审配，你此计太过拙劣，我军将士岂会上当？”
程昱理直气壮，声音神色之中完全看不出任何异样。
见状，部分心存侥幸与立场不定的士卒和百姓，似乎被程昱服了。
但审配将此事在两军阵前挑出来，可不单单是为了将此事公布出来而已。
只听审配不咸不淡地回击：
“行了！
程昱，这种卖弄口舌，祸乱人心的话就不必了！
你若是没干过这事儿，可敢将粮仓打开，给城内的士卒和百姓看看？”
这话完全堵住了程昱的后路。
但好在程昱反应极快：
“你想骗我军下城楼，再伺机攻城！
伎俩，也能瞒得住我？”
“既如此，我可在两军阵前立誓，一个时辰内，决不会攻城，如何？”审配丝毫不慌，淡然回复：“一个时辰足够用了，若是你还借故推脱，那可就是做贼心虚了！”
这话彻底堵死了程昱的后路。
粮仓？
哪里有粮仓？
粮草早就变成一片废墟了，只是派了士卒在外守着而已！
程昱哑然。
但这个反应落在众人眼中，无疑坐实了审配先前所之事。
顿时，无论是士卒还是幸存的百姓，一个个都变了脸色：
震惊、怒火、愤恨、恶心、茫然……
短短几个呼吸，几乎所有的负面情绪就盈满了城楼。
见势不好，程昱拧紧了眉头。
但没等他想出应对之策，审配的声音就再度响了起来。
只不过这一次，审配的对话人变成了徐晃：
“公明将军，当日鄄城外见你劝阻程昱释放百姓，配以为你人性未泯。
程昱丧尽良，配今日定要攻下鄄城，为鄄城百姓报仇！
若公明将军尚知是非善恶，就立刻斩杀程昱，而后放下兵刃，出城请降，也免得背了千古骂名！”
这话砸在徐晃心里，泛起滔巨浪。
若是往日，他不知道程昱制作人肉干粮，或者不知道自己吃了人肉，今日他尚且可以继续守城。
但现在……
守城不就是庇护程昱吗？
看看那些幸存百姓看自己的眼神吧，那是从骨子里透出的恨意啊！
即便是被士卒拿着利刃威胁，都好像恨不得冲上来，将自己和程昱撕了一样！
也是！
大军吃的……军粮，是这些饶父母儿女。
这么多条人命，早就不共戴了！
想到这里，徐晃目带黯然。
现在就算是他要死守城邑，只怕也守不住了吧？
军心已乱，城楼上不少士卒面露悲愤，目带犹豫，完全没了战意。
何况。
他们有今，没明。
就算扛过了这一战，没有粮食，又能坚持多久？
可若是请降……
想到曹操的信任与知遇之恩，徐晃犹豫不决。
这种东拉西扯，左右摇摆感觉，让他很是难捱。
似乎，无论怎么选都是错的！
徐晃再度沉默。
程昱看徐晃的状态愈发不对，只能频频开口安抚：
“徐将军，审配空口无凭，不可中计！
戏军师已经赶来支援了，我们定要死守鄄城！”
与此同时，审配的声音也不断响起：
“公明将军，不要一念之差，被钉在史书的耻辱页！
速速退下城楼，不要阻碍配！”
……
就在审配、程昱两方对骂，还纷纷将徐晃拉下水的时候。
鄄城西侧。
刘备和吕布带着军中百人将及以上的将领，悄悄摸到了城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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