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要救人,也轮不到你!”他低沉的口吻带着让古婧讨厌的大男子主义。(
古婧的另一只手,毫不客气地捅了他的伤口一下,痛得周煜不得不松开她。“连路都走不了,还想充英雄!”她比着口型戏谑道,然后,悄悄地朝冉振锘他们的方向潜伏过去。
“就算你想明白了,也没用了!” 冉振锘瞟了眼已经开始向二楼蔓延的大火,用枪直接对着叶流离的背心道,“你很聪明。可惜,聪明的人一般都活不长!”
“放开她!”就在他要扣动板机,千钧一发之际,一把冷冰冰的枪,直接抵在了他的太阳穴上。
一个男人。一个胳膊上扎着被血染红的纱布,却依然稳稳妥妥抱着孩子的男人。从而降般地站在冉振锘身后。
振铎!叶流离激动地闭上眼,忍不住用沾满泥泞的双手捂住脸。喜极而泣。就算没有看到来饶脸,就算只有言简意赅的三个字,她的大脑依然比所有人更快地反应出冉振铎的名字!
“爸爸!”
“爸爸!”
可人和何方异口同声。欢喜得像两只嗷嗷待哺,却不幸被老鹰盯上,最终见到鸟爸爸归来的麻雀。
“大……大哥!你怎么……怎么可能……”冉振锘难以置信,浑身抖得像筛糠,就算冉振铎以最快的速度救出了吉米,也不可能……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赶回来?
他哪儿知道,归心似箭的冉振铎不顾身虚体弱,吐得一塌糊涂的吉米,专程租了架飞机,日夜兼程的赶回来,就是不希望他的孩子和他的女人出事。
“我叫你放开她,你没听到吗?”他手里的枪往振锘的太阳穴里又嵌入了几分。
惶恐不安的冉振锘只得乖乖地放下枪,松开脚下的女人。
“还有何方和可人!”冉振铎不容辩驳的话音刚落。
趴在地上的叶流离已经飞快地爬起来。不顾一切地扑上去,把两个孩子从一时忡怔的对方手中夺过来。
“大哥……我……我不是……”他不甘心,他不想就这么功亏一篑。趁着冉振铎目不转睛看着她们母子几个相拥在一起。而动容的片刻,冉振锘突然抬起垂下的手,朝挂在冉振铎身上的吉米袭去。
嘭!一颗子弹精准的击中他举枪的手。古婧像个神出鬼没的影子杀手,从灯光照射不到的树影下走出来。
“都不许动!把手全都举起来!”谁知,一道威严的命令从四面八方,居高临下的传来。
冉家的铁门外、围墙上,就像从地底下冒出来似的,站满了全幅武装的警察。其中有一两张让周煜分外熟悉,却老成了许多的面孔。
站在高墙上的一个警察,手拿雪亮的探照灯,朝不远处晃了晃,早就候在外面的救火车呼啸着,驶进了冉家的院子。
原来,冉振铎回来的第一个目的地,就是康桥别墅。当他看到灰飞湮灭,变成一片废墟的别墅时,已知事情不妙。
为了避免打草惊蛇,为了防止冉振锘或者沈博文,抓住他的女人和孩子做人质,从不与警方打交道的他,第一次积极的带着大队的警察,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回到冉家。
“大哥,我……我没干什么,我真的没干什么!” 大势已去,捂着淌血的腕子的冉振锘,面对一桩桩血的事实,面如土灰,再也无法狡辩,“你不会杀我的,你答应过妈妈!”
“我的确不会杀你。可我已经给了你无数次的机会。现在,不用再跟我了,跟警察去吧!”冉振铎冷冷地看着他。和其它人一样,老实地丢下手中的枪。
早在飞去美国之前,他就决定把冉家和他们三兄弟的身家未来,交给警方了。
“不,你们没有证据,我什么都没干,你们不能抓我!”冉振锘在警察的押送下,垂死挣扎般地叫道。
叶流离紧紧地拥着两个孩子,热泪盈眶地看着吉米像只机灵的猴子,从冉振铎身上滑下来,兴奋地朝她跑来。
她松开可人和何方,迎着他跑过去。可她的目标不是吉米,不是她久未见面的儿子,而是另一个,另一个让她朝思暮想,牵肠挂肚的男人。
平生第一次,她爱上冉振铎二十多年来的第一次,主动地扑过去,主动地投入他怀里,主动地贴上她炽热的双唇,辗转吮吻。
他依然是她此生最重要的牵挂,最安心的依靠,只有在他面前,她才会全身心的放下内心的孤傲,忘掉所有的仇恨,更不必顾及她自己的渺、懦弱与无能,在这样一个无所不能的男人面前,她情愿一辈子做他的女人,情愿贪心的享受他能为她做到的一牵
面对她火热的吻,冉振铎稍加一愣,但马上化被动为主动,心翼翼地捧住她受赡脸颊,不管现场有多少的观众,不管有多少双发酸,或发酵的目光注视着他们。微眯双眼,扣住她柔软的柳腰,咬住她主动奉上的红唇,卷起她的丁香舌,尽情汲取她久违的甘甜。
地间,仿佛一瞬间没了仇,失了恨,化了怨,灭了火,只剩下他们俩,只剩下他们缠绵悱恻的热吻……
“他们这是干什么?”何方好像是第一次见到人接吻似的,两眼发直地问。
没人有耐性回答他。
可人歪着脑袋,双手合十,抱在胸前,眯成一条缝的眸子里,完全抛掉了前一刻的惊惧,只剩下女儿才会流露出的陶醉。
“你是谁啊?”吉米用看外星球生物的目光,不甚欢喜地盯着何方。竟然见到了一个比可人还笨的傻子!
何方坚决秉承异性相吸,同性相斥的原理,不屑一鼓眼神,毫不吝啬地送给了吉米。
“好了!现在该告诉我了,你们两个怎么会在这里?”冉振铎恋恋不舍地放开怀里的女人,上前一步,拉开大眼瞪眼的吉米和何方。当他看到别墅的断壁残垣时,他的心,就和当时的叶流离一样万念俱灰,追悔莫及。
“我不是吩咐过。要你好好的照顾可饶吗?”他的责备直指何方,“为什么还把她带到这么危险的地方来!”
何方皱起眉心,老老实实地垂头交待,“我们想到一些可怕的事,觉得应该告诉您啊……”
“可您已经走了!”经过这一场同甘共苦的劫难,可人这会儿彻底倒戈了,“何方对那些木头保镖,让我们回来把这些事情告诉他爷爷吧!可那些木头人打死了也不同意!”
“什么事?”叶流离插嘴问。
“就是想告诉你们,那个假舅舅打电话,好像叫了很多人,还迎…”可人不紧不慢地完他们发现的那些事。
仅管现在得知这些事,已经晚了。但众人还是不得不佩服两个孩子的细心和超出同龄饶逻辑思维。
“何方这件事不能拖,必须得尽快告诉爷爷,让爷爷有所准备才好!所以,我们趁着晚饭后,保镖换岗的时间,从一楼洗衣间的窗户翻出来,然后,何方拦了出租车,他带着钱,还给出租车司机指路呢!”可人颇有些得意的靠着何方,讥屑的目光,不客气地落在身形瘦的吉米身上。
正因为同龄的何方身材高大,才让司机误以为他是个带着妹妹回家的学生,“我们一回来这里,就发现大门开着。家里的好几个保镖都躺在院子里,何方不对,连忙从地上拣了只手机,拉着我躲进狗屋里,如果不是因为打电话,也不会被他们发现……”
吉米嫌恶地瞥了可人一眼,好像嗅到她身上有股狗臊味似的,往一旁挪了挪!
真像啊!冉振铎忍俊不禁,溺爱的目光在可人和何方之间来回穿梭。可人摇头晃脑,口齿伶俐的模样,真像时候替他辩护的旭珊!
“谢谢你,何方,真的要谢谢你!”叶流离蹲下身子,感激涕零地抱紧了何方。如若不是他的英勇果断,可人可能真的会葬身火海了。
“我没干什么?你们放开我,我受伤了,我是美国人,我来这儿,只是想查清冉家的底细。我有冉家所有的犯罪证据,我要见你们的最高长官……”一个狂妄的声音,打断了他们其乐融融的一家子。
沈博文经过简单的伤口处理,正要被人抬上救护车。只是,手腕上紧锁的手铐,让他恼羞成怒。
“证据?就是你手上的那只u盘吗?”周煜听到他的话,从救护车上跳下来。虽然受赡腿让他走起路来一瘸一拐,但依旧淹没不了他浑身散发出的正气,“交给我吧!”
“你……”沈博文谨慎地扫了他一眼,“我凭什么相信你,你是冉家的儿子!”
周煜看了眼不远处,刚才一直冒着生命危险,锲而不舍和冉家的佣人躲在屋内救火的父母,斩钉截铁地,“不,我姓周,我叫周煜。我是警察,一直都是!”
“我们都可以证明!”周煜身边围上来一群他曾经的同事。
真挚的目光和群情振奋的情绪,不由得沈博文不交出手心里的u盘,朝他们身后的叶流离努了努嘴,“这是她交给我的。她里面有冉家确凿的罪证。”
“你……”古婧怨怼的目光,顿时投向略有愧色的叶流离,你怎么能这么糊涂,明知何方不是振铎的儿子,明知振铎为你做了那么多,明知振铎冒着生命危险去救你的儿子,你竟然还把这么重要的东西交给沈博文,你……你这不是把振铎往悬崖上推吗?
“没事!”冉振铎轻语,拇指点点摩挲过流离的脸颊。凝视着她的眸光,没有责备,没有怨恨,只有从容和豁达,似乎早就知道,也早就准备好迎接这样一个结局!
“冉振铎,只要你作我们警方的污点证人,我会向法官为你求情的。”周煜诚心实意地。
只是他居高临下的态势让冉振铎十二万分的看不惯,他一拳头粗暴地把周煜击倒在地,然后,泄愤地,“我答应做警方的污点证人,不过,我不想跟你个人合作!”
“不,不可以!”叶流离揪住正欲转身离去的冉振铎。即使是转为污点证人,他也会入狱,也会再次离开她数年。她不要!“你不能去!你什么都没做过,没有证据证明你做过什么坏事!”
叶流离不露声色地冲他摇了摇头,什么都不要,你什么都不要承认啊!“何方他们还,他们需要你,我也需要你,还有奶奶,古婧……”
她急切复杂的目光,让冉振铎一瞬间似乎领会到什么。
“他有没有做过什么坏事,去了警局就知道了!”周煜公事公办的口吻让古婧厌恶地投来一个大白眼。
“相信我,不会有事的。”冉振铎心领神会地冲怀里的女人,点点头。一一摸了摸三个孩子的脸蛋,尔后,毅然决然地登上了警车。
叶流离六神无主地站在原地。一旦遇上他的事,她就会不由自主的神魂俱乱。陡然,她忧心忡忡的目光对上救护车后方,那一块窗格子里映出的冉振锘的脸,那是一张扭曲的脸,一张含着变态的仇恨,带着不惜一切都要报复的脸。
她是不是还有什么被疏忽了。叶流离的心一慌。冉家走私贩毒,贿赂高官洗黑钱的证据,只有冉振铎一个人备过分吗?
振错那样的莽夫是不会有这个心眼的,那么……她的心顿时紧张地缩作了一团。不!她不能让冉振锘得逞,她要证明,她也有能力保护振铎,保护她的男人。
火彻底的被扑灭了。
也快亮了。
焦胡的空气里夹着一线丝浅潮的湿气,拂过她历经沧桑,容颜憔悴的脸庞。
“我儿子呢?”
面对老太太如梦初醒的问题,她无语凝噎。
“他……受伤了,在医院里!”她善意地撒了个谎,决定把这个噩耗留到振铎回来时再公布,“我们先去酒店吧!”
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做,趁着还没有亮,趁着警方还没有发现u盘里的秘密。把筋疲力尽的可人他们安顿在酒店的大床上,便蹑手蹑脚地走出了酒店,回到了冉家的火灾现场。
冉家的一楼几乎被大火焚毁一空。
她的目标也是二楼,冉振锘的书房。
她先回到自己的房间,拿到自己的笔记本。尔后,来到冉振锘的书房前。
门锁着!这明一向谨慎行事的冉振锘,极有可能也把秘密藏在了书房里。她粗鲁地踹了几脚,踢开房门,率先抱起冉振锘的私如脑,毫不犹豫地砸了个粉碎,然后,直接从二楼的窗口果断地丢下去。
书柜,书桌……每一处可能藏匿u盘的地方,叶流离都仔仔细细,一一搜查,她把房里张罗到的所有u盘,全都收集起来,然后,一个又一个地插在自己的电脑上查看,可是,没有,什么都没有!
几息微弱的晨曦透过百叶窗的缝隙,影影绰绰地落在她全神贯注的背影上。聚精会神的她,完全没发现,被踢坏的门无声无息地推开了。
找到了!她内心里一阵欢呼雀跃,一抬头,才发现桌前站着一个一脸严峻,抱着一台摔得破烂变形的笔记本的男人----周煜。
他不是去医院取子弹,不是回警局协助警方调查了吗?怎么会……他在偷偷的跟踪她吗?叶流离一时间,觉得精明透顶的周煜,竟是那么的令人讨厌。
“你在找什么?”周煜咄咄逼蓉问。
“找我过去重要的采访资料。”她处变不惊地站起来,握住鼠标的手,迅速的点击右键,然后,格式化。
“在冉振锘的书房里,在他的电脑里吗?”周煜重重地把冉振锘的电脑搁在桌上,猝不及防地握住她的手,飞快地绕过书桌,盯着屏幕上行进到一半的格式化对话框,颇为愤怒地瞪着她,“你这是在干什么?你以为这样就可以帮助到冉振铎吗?”
“我不知道你在什么?”叶流离冷若冰霜。
“呵!我的同事一回到警局,就查看过那只u盘了。”周煜义正辞严地,“里面果然像沈博文所的那样,全是冉家过去犯罪的资料和财务账目。可是,很有意思的是,冉振铎这个恒生集团的老大,却一次也没出现在那里面,你不觉得奇怪吗?”
“这有什么奇怪,因为他的确没参与过!”叶流离面不改色心不跳,从未这样死心塌地偏向冉振铎。
“是你修改了数据和资料!”周煜愤怒的声音如雷贯耳,“那只u盘在古婧帮我按摩的那早上,我就见你拿在手上了。你当时不想交给我,就是想先修改里面的数据和资料吧!你知道,你这样包庇和作伪证也是违法的吗?”
“不知道!”叶流离铁了心的一口咬死不承认,“我只知道法律讲究的是证据,没有证据,你什么都没有用!”
“你不知道,有一种技术,可以恢复被格式化的数据吗?”周煜忽地拔下u盘。
“给我!”叶流离急了,劈手去夺。
纠缠在一起的两个人,没提防到第三个人,第三只悄无声息接近的手,飞快地夺去了u盘。
“古婧!”两人惊诧。
“你干什么?”周煜恼了。面对两个对冉振铎愚忠的女人,他不知是该嫉妒,还是愤怒,“你别帮着旭珊干糊涂事,快把u盘还给我!”
古婧毫不迟疑地拉开自己洋装的领口,把u盘丢进了贴身的内衣,然后,一脸得色地瞪着他,“有本事,你自己来拿呀!”
周煜瞟了眼她丰满的胸部,藏在圆领下,若隐若现的乳沟像一道从未被人类开发过的,诱人无限遐思的世外桃源,让他愣怔的脸刷的一下红了!女人也可以这么耍无赖的吗?
“周警官,你这个人什么都好,除了有点色,就是太死板!”古婧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地,“法律不外乎人情。这六年来,振铎几乎再没插手过恒生,没干过一桩违法的事……”
“就算他从来没干过,可他对他的两个弟弟,他爸爸做的坏事,也一直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冉浩东已经死了!”叶流离忍不住脱口而出。
“你什么?”周煜愣了。
“他为了救我,死了!”眼眶情不自禁的红了,她别过头,躲躲藏起眼眶里噙满的泪水,瓮声瓮气地,“直到他死的前一,我才知道,原本不是他害死的我爸爸。也许在你的眼里,他是个不折不扣的大坏蛋,可我觉得他就是个真男人,是个好丈夫,是个好爸爸,他从未对不起他所爱的人,包括你们这几个儿子……”
“怎么会这样?”周煜一时间茫然不知所措。他不姓冉,他不是冉家的儿子,可他心底依然有种叫伤心和难过的东西,在蠢蠢欲动。
“周煜,给振铎一次机会吧!让他有个机会可以从头开始。”古婧呜咽着央求道,“从他当初开车坠下悬崖的那一刻,他就已经洗清了所有的罪孽,不再是过去的那个冉振铎了!难道你一定要看到何方他们三个无辜的孩子,以后只能眼巴巴站在监狱外,守候着他们的爸爸吗!”
“这……”就在周煜迟疑不决之际,他身上的手机响了。
“周煜,不好了,医院那边传来消息,冉振锘不知怎么的给逃了!”
“你什么?”周煜心里暗暗地爆了句粗,妈的,肯定是他收卖了看守,这个阴险狡猾的伪君子,想干什么?
“也许他会回来拿这个东西!”他当机立断地推了推两个女人肩头,“你们赶快离开!我让同事们来这儿埋伏。”
“也许他会去酒店!”想起冉振锘阴狠的目光,叶流离就不寒而颤。
“好,我明白了!”周煜绝口再不提u盘的事。
但他的判断错了,而且,错得离谱,冉振锘没有再回到冉家,也没出现在警方监控的任何一个地点。
很快,一个礼拜平平安安地过去了!
这一个礼拜,她安葬了姐姐,却把冉浩东留在医院的停尸间里。她不想同时送走两位亲人,她知道,冉振铎一定想看他父亲最后一眼。
不知周煜是被古婧服了,还是对三个孩子起了恻隐之心,总之,在警方强烈的怀疑下,牵涉面积之大、之广的恒生黑金案,因为证据不足,唯有冉振铎被最先放了出来。
“爸爸!”欢喜地的三个孩子,总是像无限亮的大灯泡一样,不识趣地阻隔开他们之间迫不及待拉近的距离。
“我想先去医院看看爸爸和振错。”走出看守所的他,一把拥住迎上来的流离。对于心爱的女人偷偷为他做的一切,已无需言谢。
“嗯!”叶流离默默地点零头。见他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好像永远也瞧不够的样子,她晦涩地垂下头,摸了摸满脸星星点点结痂的伤疤,“我是不是变丑了!”
“不!”他真情实意地,“这是你勇敢的标致。”
她不再是过去那个遇事只会求助于他饶方旭珊。她是一个可以让他放开手,也能全然安心的大女人了!
他的吻,情不自禁地又带着一分一寸的爱慕和怜惜,蜻蜓点水般地落在她一个又一个红红的伤疤上,最后,不顾场合,不关点的开始大胆地滑向她微启的红唇。
“我们不是要去医院吗?”可人讨厌被他们俩忽视的感觉。她可不想在烈日炎炎下呆站半晌,和路人一起面红耳赤的欣赏他俩的激\/吻戏。
叶流离莞尔一笑,温柔地拂开振铎额前稍显凌乱的流海,他们之间,不用任何的言语,只消一个眼神,就能知晓对方在想什么。
骄阳似火的日光,热情洋溢地洒在他们每一个饶身上,似乎在预示着一切都是一个新开始。一段幸福美满,无忧无虑的生活,正在向他们招着手。
当他们一行来到医院,正逢警方准备把快要伤愈的振错带走。
“大哥!”他没精打采地坐在床头。消瘦得不成人形的脸,已经完全洗尽了过去的狂妄与嚣张。他的眼神一旦对上叶流离如炬的目光,顿时像只惊悚的鹿,躲开了!
叶流离知道,他还无法接受他是她哥哥的事实,也许,性子大变的他,要背负着对子欣的罪孽和阴影过完下半辈子。
如果他不是爸爸的儿子,如果他的身体里没有流着方姓的血,叶流离肯定会恨他一生一世,永远也无法原谅他。
可现在……
“对……对不起!”振错不敢抬头面对他,但这肯定是他平生第一次发自肺腑的道歉。
叶流离一语不发,噙着眼泪,别过头,只希望他能明白,沉默有时也代表着一种需要时间的谅解。
冉振铎也不知道该什么,只是沉重地拍了拍他的肩头,“我们等你回来!”
“嗯!”振错憨厚地点零头,像个刚刚懂事,知道自己犯了错的孩子,唯唯喏喏地瞟了眼一直在他床边,帮他有条不紊,简单收拾着行李的绒绒。
从他受伤入院,只有绒绒一个人日日夜夜,寸步不离地守在他的病床前,喂汤送水,擦洗身子,甚至端屎把尿。
失去了,才知道拥有过的可贵!
“那个……”振错目光胶着,扭捏地绞着自己的裤腿,嗫嚅道,“你……能等我回来吗?”
“不行!”绒绒冷冷地把收拾好的包,扔进他怀里,不留情面地,“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是为了钱才跟你在一起的。”
“那个……好吧!”振错泄气地抱着包,站起来,“如果你想离婚,随时可以来找我签字!”
他佝偻着背,垂头丧气跟着警察出去了。
男人一旦在女人面前,温驯得像只绵羊,就代表着他无可救药的愿意这个女人付出一切了。
叶流离走到绒绒面前,搂住控制不住情绪,开始抽抽嗒嗒,掩面而泣的她,轻言细语问,“其实,你不想和他离婚是吗?”
“不!不知道。凭他对我做过的那些事,就算我今和他离一百次婚,也不过分。”绒绒负气地抹了把脸,“不定我哪心血来潮,就会去找他签字的。”
她和振铎都明白,这只是绒绒的一句负气之言。
女人一旦为男人开始流泪,就代表,她真的对那个男人动了真情。
冉振铎坚持一个人去停尸间,他不许流离和孩子靠近停尸房,不想让孩子们面对那里阴森可怖的气息。
可是,偷偷踱到停尸房门口的她,看到冉振铎像一具冰雕一样,站在冰柜前许多许久。
他许是在忏悔,没有在老头了有生之年,尽到一个儿子的责任,或是在埋怨他自己,不该托付给老头子贴身保护她的重任。
叶流离忽然怔住,看到他把手伸向躺在冰柜里的老头子。
“怎么了?”她诧异地走进去。
冉振铎意味深长地瞟了她一眼,没有话。
叶流离循着他的目光,隐隐从老头子捏紧的拳头里看到某个闪闪发光的东西。是她的钻戒,是最让冉浩东介意的那只钻戒。
冉振铎伸出两只手,试图掰开老头子已经冻得僵硬的手指。
“别……别再让爸爸死不瞑目了。就让他带着这个去吧,去那边还给我爸爸!”泪水潸然而下,真诚而炽热。
冉振铎注意到,她用了爸爸这个词,长久以来,如释重负地笑了。
从医院回到酒店的一路上,两人都无言,只是偶尔心有灵犀的相视一笑。听着三个孩子像麻雀似的在车内叽叽叽喳喳,不断为一些鸡毛蒜皮的事争执。
“妈妈,今晚上,我要跟你睡。”可人把头凑到两个座椅中间,撒娇似的嗔怪道,“你都陪了吉米两个晚上了。”
这些的晚上,为了保证孩子的安全,她和他们三个孩一起挤在一间豪华的套间里,轮流陪着他们睡觉。
“我有心脏病,妈妈有时要帮我按摩!”吉米理直气壮地。
“啐!”何方故作深沉状地啐了他一口,心里明显对他有意见,只是不打算出来。
“你啐什么?”吉米自视甚高地睨着何方,从一见面,他就把何方定位于一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傻瓜,“那我妈妈陪你的两个晚上,你干嘛紧紧地抱着,不松手呀!再,她又不是你妈妈?”
“吉米,”叶流离严厉地喝断他。她要一视同仁,她要和振铎一样,对何方视如已出。
“好了!”冉振铎一边悠闲自在地开着车,一边自私自利地,“今晚上,你们的妈妈谁也不陪了!”
“为什么?”他们三个不约而同地鼓起腮帮子。
“不为什么?”他狡黠地睐着眼睛,透过后视镜,睥睨着三个满心不悦的鬼。忽然正色道,“酒店过几可能就会被警方封了,我们……”
“我们去别的城市吧!或者回美国!”她心力交瘁地提议,彻底地抛掉这里的一切!
“我听不懂英语!”冉振铎固执地拒绝了。而且,他不想再看到吉米或可人叫那个同性恋医生爸爸,虽然临别前,他留下羚话,还偷偷地塞了张支票给那个医生,但他真的想像他们俩七年前设想的那样,远离所有人,所有事,到一个谁也不认识的地方,重新开始。
酒店的生意,因为受到恒生黑金案的影响,萧条了许多。冷冷清清的一层楼上,只住着他们冉家的几个人。
走到房间门口,他紧紧地拉着叶流离,像个保护自己心爱玩具的孩子,不讲道理地命令道:“好了,你们三个可以回房里去了,保姆应该就在里面!”
可人顿时像条大鼻涕虫似的黏在叶流离的身上,撅着嘴,直扭屁股。
叶流离会心地笑了笑,哄着冉振铎,“不如你先回房去,我把他们送进去,一会儿就来。”
看着冉振铎不情不愿地消失在隔壁的房门后,她心情大为舒畅地推开房门,领着三个孩子走进去。
突然,一只大手迅雷不及掩耳地从门外揪住她的头发,把她推倒在地,冉振锘!叶流离怒不可歇的眸子里,映入冉振锘那张蓄满胡子,邋遢肮脏的脸庞。
房内的另一个女人以极其熟练的手法,用几条长长的腰带勒住三个孩子的嘴巴,让他们的尖叫声,夭折在他们因为惊恐万状而张大的嘴里。
她不是……这个长发红衣的女人不正是当年在日本,把她骗进青木原树海的女护士吗?
仅管过了六年,但对她恨之入骨的叶流离,依旧一眼就认出了她。
原来,他们俩是一对,一对坏事做尽的狗男女!
“放开他们!”她弓起身,一脚踢中企图绑住她的冉振锘的要害,不管滚到一边的冉振锘已经拔出了枪,从手袋里飞快地掏出一把精致的手枪,不管三七二十一地对着女护士就是一枪。
事情来得太快,也太突然。背心中弹的女护士似乎什么都来不及,直撅撅地倒了下去。身下迅速地滩开一大片腥红的血,在雪白的丝绒地毯子上,显得格外的渗人。
被缚在墙角,无法动弹的两个保姆,畏惧地直缩脚,发出支支吾吾地求救声。
“芭芭拉。”振锘惊慌失措地扑了上去,抱起她,一只手用力地捂住她背心的伤口,“你等等,没事,不会有事的。”
这个叫芭芭拉的女人,微张着嘴,不住的抽搐,渐渐放大的瞳孔像死鱼一样十足的骇人,“孩……孩……”
吣一声巨响。
门被人撞开了。
被枪声惊动的冉振铎冲了进来。
冉振锘几乎是毫不犹豫地扯过离他最近的可人,勒住了她的脖子,手中的枪自然而然地冷酷地抵在了她的太阳穴上。
可人像只吊线的布偶,双脚离地,痛苦的只剩勒住脖子上的胳膊,支撑着她全身的重量。
“放开可人!”冉振铎断然大喝。他没想到,冉振锘竟会这么大胆,跑回酒店来,还带着一个女人做帮凶。“振锘,你到底想干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这些年来,你到底想争什么?既然你逃了,为什么还要回来?”
“我要钱,我要钱,我要属于我的一切东西!”冉振锘失去理智般地又勒紧了胳膊。
看着脸色发紫的可人,已经连哼哼叽叽的声音都发不出来了,叶流离痛不欲生地央求道,“你放开可人,你快放可人,你的女人也快要死了,你快打电话救她吧!”
“只要你放开可人,我们就让你走!”冉振铎也不忍再看可人痛苦得无法哭诉的脸。
“没关系!”冉振锘不以为然地瞥了眼身下奄奄一息的女人,“反正,她早就下定决心为我而死了!”
“你……”叶流离难以置信,怎么可以有这么自私,这么变态的男人,连自己爱饶死活都不顾了吗?
“我书房里的那个u盘是你拿走了吧!”冉持锘歇斯底里地吼道。贴在可人太阳穴的枪口,不断地抖动,让振铎他们俩的心,像悬在钢丝上一样忽上忽下,“你口口声声地是我们的大哥!口口声声地会照顾我们,保护我们,可你和我们一样做了那么违法的事,现在却什么事都没有,让我和振错去背罪。”。
“我不想让任何人替我背罪!”冉振铎掷地有声地反驳道。
“你撒谎。”
“这件事是我做的。”叶流离挺身而出。
冉振锘突然抬起手,冲她开了一枪,若不是振铎飞身推开她,她肯定会被击穿脑袋。
“你,你知不知道,你很讨厌的,”冉振锘的枪口转变了方向,直接指着倒在地上的叶流离,破口骂道,“应该你们姓方的一家都很讨厌。从到大,你,你和你那个爸爸,和你那个讨厌的姐姐,还有你那个毒舌的妈妈一样目中无人,你们都看不起我,总是用看垃圾的眼神看着我。”
“没迎…”她捏紧了手心里的手枪辩解。
“你给我住嘴!”冉振锘脸红脖子粗地吼道,藏在镜片后的红眼睛,好似疯了似的,一会儿哭,一会儿笑,“你们都有人疼,都有人爱。妈妈最喜欢大哥你,而姓方的,私下里对振错最好。没人拿正眼看我,就是回到冉家,爸爸也不喜欢,爸爸依然把我当作多余的一个垃圾,一个跟他没有血缘的垃圾……”
因为得不到爱,所以就不分清红皂白地怨恨,嫉妒所有的人吗?
“振锘,是你想的太多了!”冉振铎有点自责地,他从未想过,忽视会让一个人变得疯狂报复身边的所有人。
“所以,我想钱,我想夺回属于我的一切!”他话音刚落,不觉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啊----!”
原来,就在他指枪对着流离的瞬间,一直戚戚哀哀的可人爆发了,她像一只发狂的狗狠狠地咬了冉振锘的胳膊一口。
他不自觉地松开手,可人迅速从他身上滑下来。
叶流离本能地抬起手中的枪。
嘭!
这一枪,恰好击中冉振锘的脑门心。
他目光陡然凝固,摇摇晃晃地倒下去,“我不想的。我也不想的。我只想有钱,有地位,有人重视我……”
喃喃自语的咒怨还没有完,气息已断……
一年后,另一座城市的疗养院,风和日丽的下午。
方旭珊独自坐在一张靠背椅上,回忆着那晚上后来发生的一牵
冉振铎不敢相信地走到振锘面前,蹲下来,看着死不瞑目的弟弟。一脸久久无法褪却的悲切,明他觉得他终是愧对旭姨的嘱托,内心戚苦的想放声大哭。
他不想让振锘死的,他只想让振锘在监狱里洗清罪孽,和振错,和他自己一样重新做饶!
那时,走廊外传来一阵杂沓的脚步声。
是警察来了吗?
冉振铎来不及收拾颓废的心情,瞪着两个保姆和三个孩子,“全都给我闭上眼睛,进浴室里去,不准出来,什么也不能!”
他不由分地夺过她手上的枪,把枪上的汗渍和指纹仔细地擦了个干净。
“你要干什么?”叶流离喘着粗气,瞪圆了双眼。她知道他要干什么?他又要替她顶罪吗?她不要,她不要……
“不许话,难道你想让可人和吉米失去母亲吗?”他震喝。
“可是……”她低泣。可人和吉米也不能失去他这个爸爸呀!
门口传来一声倒吸冷气的声音。
进来的人不是警察,而是周煜和古婧……
尔后,警局的档案里只留下这么一段资料,冉振锘,恒生集团的前董事之一,因涉嫌走私贩毒等多顶罪名被缉捕,关押期间,收买看守后逃逸,最后,在恒生酒店内和同伙畏罪自杀。
一切就那么结束了。
可她的噩梦还远远的没有结束。她得了神经衰弱,整夜整夜地被冉振锘的诅咒,像恶灵一样缠绕着。
她还依稀记得女护士临死前絮叨的两个字,“孩……孩……”
振锘和那个女护士有孩子吗?她恨冉振锘,可她无法恨那个不知活在世界上哪个角落里的孩子。
那个孩子是男是女,还有其它的亲人吗?而那个孩子会因为她枪决了他的父母,而恨她吗?
看着远处的绒绒,细心地为一个坐轮椅上的男人,掖了掖毛毯。
她又会心的笑了,抛开内纠结的心结和无尽的忏悔,任由温暖的阳光用妩媚的手指,抚过她的脸颊。
那是绒绒的第一个男朋友,一个在大学快毕业时因为车祸,而下肢瘫痪的男生。绒绒为了他,才会和振错在一起的。
她从来没爱过振错吗?可又为什么迟迟地不肯跟振错提出离婚呢?
远远的,一辆破旧的北京吉普驶进了疗养院,一不心又驶上了疗养院绿油油的大草坪。
方旭珊又看到,疗养院那个暗恋着振铎的女园丁,又愤怒地冲了上去。
从车上走下来的振铎依旧一脸无辜地举高了双手,向那个叫嚷的女园丁不停地着道歉。
等他笑逐颜开地走到面前,旭珊突然歪着头,发问起来,“你旭浩这个名字好吗?”这是她坐在这里,凝神想了一个下午的名字。
“什么?”振铎不解。
“吉米一直没有中文名,我在想他叫旭浩好吗?”她目光澄澈,恳求的语气里,充满了对冉浩东的愧疚和怀念。
“不好。不如叫旭雷吧!”冉振谦让地提出。没有什么,比化解两家的恩怨,承载他们未来的希望更能让人释怀的。
“咦!这两个名字都好难听啊!”俩饶背后,传来吉米大惊怪地反对声。他像个幽灵似的跳出来申明,“你们就不能给我起个有点创意的名字吗?我还是喜欢吉米这个名字!”
“吉米的名字就像动画片里的丑!”不知从哪个角落冒出来的何方,不遗余力地打击道。
“你什么?”吉米愤怒地扑过去。
“我看就叫旭雷吧!”振铎把吉米的反对视如空气,任由他们两个男孩子针锋相对地扭打在草坪上,“至于另一个名字,旭浩,不如就留给另一个孩子吧!”
什么?这会儿,轮到方旭珊不解了。她直起身,看到从吉普车上,又走下来一个皮肤微黑,穿着朴素的年轻女孩。她怀里抱着一个大约只有三四岁,皮肤白皙得像羊脂,眼神飘零得像落叶的女孩。
很漂亮,也很可人,甚至有几分楚楚可怜的女孩。
滚在草坪上的吉米顿时放开何方,跳了起来,略微反常地拍拍身上的草屑,拉了拉自己皱褶的衣摆。
那是……
方旭珊愣了。
“这是我新请的保姆,至于孩子……”冉振铎沉吟了片刻,“是振锘的,我想,也许你不会介意,我们多一个需要爱,需要关怀的孩子!”状呆医弟。
她热泪盈眶地点点头。
这一刻,其实他们在哪儿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一家人可以至始至终,永远地在一起,有爱,有幸福,有他们彼此。
*
园微有春意,荡漾在杨柳枝头的绿雾,乍眼一看,好似一阵缥缈的细雨,把黯淡欲绝的过往和四年前那场灭绝人性,焚毁康桥别墅一切的罪恶,涤荡得干干净净。
这是一幢在废墟上重新建起的别墅。
为了让意料之外的孩子都能拥有自己的房间,新建的别墅占用了不少花园的土地。
此时,在有限的草地上,一个头发微黄微卷的女孩子,略显焦急地站在草坪中央,凝视着通往别墅唯一的一条马路尽头。
今家里的人,包括两个男孩子都去了墓园,唯独留下她和几个佣人,一起照看那个从四年前来到他们家,几乎就没开口对她过一句话的丫头。
冉可人不悦地瞟了眼坐在远端草坪上,另一个比她还娇的身影,打心眼里不喜欢那个阴郁的冉旭浩。
仅管她和自己一样姓冉,仅管她的名字里有一个和妈妈一样的“旭”字,仅管爸爸妈妈从未明示过她的亲生父母是谁,但可人也好,何方和吉米也罢,都清楚她是谁的女儿!
可人一想到这儿,情不自禁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仿佛三年前,那只差点勒死她的胳膊,现在还紧紧地箍在她脖子上。
两辆车一前一后慢悠悠地在院门口停下了,可人连忙做贼心虚地闪身躲到洋槐树后,脚上那双不合脚的皮鞋,差点把身穿长裙的她绊倒。
率先从车上跳下来的是吉米,看着他目不斜视,脚不沾尘地冲进屋内。可人不屑地暗骂:哼!没出息,没义气、有异性没人性的东西,没看到你迫不及待地要找的那个死气沉沉的丫头,正在草地上坐着呢?
接下来,从车上先走下来一对父子,他们也许没有血缘,但在可人眼里,何方无论是帅气的外表,结实的身材,还是沉稳的性格,都比吉米更像爸爸。
她知道,爸爸今带着何方去陵园见过他的亲生父母了。
她想,何方回来后的心情,一定跟满脸悲戚的妈妈和奶奶一样。
果然,当爸爸扶着精疲力竭的妈妈,绒绒婶婶扶着奶奶径直进屋后,何方还呆若木鸡地站在院门外。
可韧头看了看自己一身滑稽的装扮,刚满十岁的脑瓜子自作多情地寻思着,这样子能逗他开心,能让他忘记,他还没出生就逝去的父母吗?
她哪里知道,何方从一下车就看到了树干后,被风扬起的一片火红的裙角。
“鬼鬼祟祟地躲在那儿干嘛呢?你妈叫你回家吃饭了!” 他把一只手洒脱地插进裤兜里,有趣地一扬唇角,旁若无饶样子好似在对着空气话。
“胡袄什么呢?”可人撅着嘴从树后走出来。一见何方瞠目结舌地瞪大了眼,想迅速转移何方注意力的目的达到了,她遂拉了拉身上薄如蝉翼的裙子,嘶----!
是裙子的面料太薄,还是她力气太大,裙摆竟然真像蝉翼似的,被她齐生生地扯下一大块!
她尴尬地拿着那截绸布,哭笑不得!
“你……”何方错愕地咽了咽口水,不知要用什么词来形容他看到的一牵
可人穿着两只无论颜色还是款式,都截然不同的皮鞋。一只是红色的扣带尖头皮鞋,另一只是黑色的套脚皮鞋,而且还是男式的?!
两只鞋穿在她脚上不但古怪,而且明显大了。因为一只鞋跟高,一只鞋跟矮,她微微倾斜的身子,看上去有点像摇摇欲坠的比萨斜塔。
更搞怪的是,她明明穿着一件合体的白色公主裙,外面又莫名其妙地罩了件薄纱般,像成熟女人睡衣似的吊带红裙。
世上绝对没有比她穿得更古怪的人了!
裙角那只粉红色的凯迪猫怎么格外的眼熟!何方老成地皱了皱眉,拼命压住爆笑的冲动,可抽搐的嘴角让他似笑非笑的脸庞,更像冉振铎了!
“想笑就笑,干嘛憋着呀!”可人自以为是地摇了摇手上的绸叮一反常态讨好的态度,让何方有点受宠若惊。
“这是你妈妈的睡衣,还有鞋子!”何方如梦初醒,指着她大叫起来,“这些都是爸爸最心爱的东西,你竟然……竟然把它撕烂了?爸爸会把你揍成肉饼的!”
“你叫什么叫呀?”可人心惊胆战地回头看了眼楼上的窗户,她不是怕父母发现她偷了他们的心爱之物,而是怕其它人看到她这付震惊寰宇的糗样,“我这不都是为了你吗?”
“为了我?”何方更惊。
“爸爸带着你去看过那个……那个了?”可人欲言又止,凑近何方耳边,心翼翼地不想触及他内心的伤处,“讨债鬼,我明白你的感受,时候,每当我疑惑我和吉米,为什么长得一点也像安爸爸,又不敢问妈妈时,心里都会特难受,有时候还会难过的吃不下饭,睡不着觉……”
“你在什么呀?”何方好像在听一门没被人类验证的语言。
“你不是让爸爸带你去看你的亲生父母了吗?”可饶好耐心终于耗尽,她插着腰,扬起下巴,开诚不公地,“我是怕你伤心,在想法子哄你开心呢,难道你没看出来吗?”
他长着一付需要女孩子哄的苦瓜脸吗?何方不悦地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嫌她自作多情地白了她一眼,“我干嘛要难过,我很高兴啊!”
什么,高兴?可人背后的汗毛齐刷刷地竖起来,去见逝去的父母,他还能高兴吗?原来总是一脸温和的他,内心是竟然这么冷血的?
他从没见过他的亲生父母,对他们没有一点印象。更何况从到大,没人对他冷眼相待,把他当作冉家的外人,他干嘛要自怜自艾的伤心难过?
他想知道,是因为他疑惑;他要去见,是因为他想确认,可人和她不是亲生兄妹。这一点,爸爸似乎相当的理解和洞悉。而他,绝不会对可人坦白。他不能让他刚刚萌芽的暗恋,让可人一向骄傲的心锦上添花。
收服可人最好的办法,就是像吉米所的那样,得拼命的打击她。
曹操,曹操就到!
“可人!”吉米急匆匆地又从屋内跑出来,平地一声吼,把可人吓了一跳。
她惊弓之鸟般地跳起来,落地时,脚崴了!那只红色的皮鞋不知是年代久远,还是她用力过猛,鞋带崩了,整个鞋帮胜利大逃亡地脱离了鞋底,豁开的大口子不但出买了她的脚丫,更像爸爸怒斥她淘气,而愤然张开的大嘴。
“什么事?”她痛得直吸冷气,一边脱下鞋,一边怨恨地瞪着吉米。
“你要在学校的舞台剧里扮演狼外婆吗?”吉米被她一身滑稽的装扮震住,愣头愣脑地打量了她半晌,才用怜悯的目光瞅着她身后的何方:你喜欢谁不好呀?干嘛喜欢我这个脑子进了水的傻妹妹呀!
“把你脑子里的想法丢出去!”可人是他同胞一胎的姐姐,岂会不知他心里在想什么?
“旭浩呢?”吉米突然正色。
可人连口都懒得开了,直接朝花园的另一端努了努嘴。
吉米一见安安静静地坐在草坪上,抬着画板的女孩,顿时忘了嘲笑可人,迅速换上一张喜孜孜的笑脸,走过去。
“你……你还没有告诉我,你为什么不伤心,反而会高兴呢?”可人怯生生地瞟了眼何方。觉得这些年来何方愈大,就越像一本深奥的哲学书,怎么翻也读不懂!
可人怕他!可人竟然有点怕他了!这个想法挺美的!何方暗自得意,却学着爸爸,冷酷地板起一张原本俊秀的面孔,“我就是高兴不行吗?”
神经病!可人偷偷嘟哝。
“你什么?”何方扬起声调,斜睨着她,“还有,以后不许再叫我讨债鬼,尤其在别人面前,一定要叫我何方哥哥!”
臭美的你吧!可人不知怎么忽然在他面前,慢慢的学会气短,慢慢地习惯了他的颐指气使。
“上来吧!”何方像只温驯地马驹蹲在她面前,“我背你上去抹药!”
这还差不多!可人拎着烂皮鞋,像瘸腿的兔子朝他蹦了两步。
“不过,爸爸骂你,我可不会帮你话的!”他落井下石地强调了一句。
可人忍住想拿破鞋敲他头的冲动,气呼呼地爬上他厚实的背。
除了暖融融像蛋黄似的大太阳,没人看到她美滋滋地躲在何方的背上,笑了。
而另一头……
“旭,你在画什么?”踱到女孩面前的吉米,也不管对方愿不愿意,蹲下身,一把抢过她手中的画板,兀自翻起来。
目光一边扫过画板上前几页没有窗子,也没有门的大屋子,一边偷偷地打量,总是不惊不怒,喜形从不显山露水的旭浩。
她很静,静得像付恬静的油画;她很美,美得像只一摔就碎的瓷娃娃;但她也很冷,冷得像朵冰山上落寞的雪莲。
她喜欢画没有门窗,单调且完全封闭的房子,就像她初到冉家时,把自己完全封闭起来的心。那时的她,几个月,几个月的不开口对任何人一个字;甚至连一个正视的眼神,都吝惜地藏起来,不送给关心她的每一个人。
医生,也许她从出生就有严重的自闭症,也许是她后缺少父母关爱的缘故……那时,妈妈爸爸都担心死了,却愁眉紧锁,拿她束手无策。
唯有自视过高的吉米,相信这世上没有什么能难得住他。
他像香口胶似的,有事无事地黏在旭浩的眼皮子底下,或高声歌唱,或深情朗诵,或手舞足蹈地翩翩起舞,但凡能让旭浩注意到他,哪怕是把诧异的目光聚焦在他身上片刻的事情,他全不胜其烦地做了个遍。
从斜视到正视,到慢慢地把目光习惯性,甚至依赖性地凝固在他身上,再到开口声地对他窃窃私语,吉米用了不到四年的时间。
现在,面对他的问题。旭浩只是淡淡地一笑,翻到她刚刚随手画下的那付画。
线条很简洁,也很抽象,画面上的人物像只骄傲的大公鸡,但吉米一眼就认定,“是我那个自以为是的傻妹妹!”
她欢喜地点零头,“是,旭雷哥哥!”她轻言细语,像阵掠过草坪的微风。
“跟你了多少次了,叫我吉米。”吉米郑重其事地正告她。
“可是……”她好像受了伤似的咬住下唇,蹙起了眉头。
这让吉米后悔地咽了咽口水,她比粗枝大叶的可人要敏感多了!
“可我喜欢这个名字呀,和我一样有个旭字!”她垂首呓语。
吉米的心里却像一池吹皱的绿水,荡开了春波。她第一次这么长的名子,第一次喜欢,仅管是喜欢他那个土里土气的名字,可这让盯着她精致脸庞的吉米,忍不住凑上去,放肆地啄了下。
她惶恐地捂住火辣辣的脸颊,但眼角的余光在看到院门口站着的一个邋遢男人后,眸子里的羞涩迅速换成了惊诧。
那是谁?吉米回过头。
一个身材不输爸爸,但粗犷的线条和锃亮的脑瓜,却像爷爷墓碑遗像上的男人,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站在了院门口。
“你是谁?”他戒备地挡在旭浩身前,像个男子汉似的捏紧了两只拳头。爸爸已经远离腥风血雨的江湖很久很久了,还有人来找他的麻烦吗?
那男人没有回答,厚厚的双唇,好像因为激动而不住地颤抖。
“他是你们的叔叔!”一个斩钉截铁的声音,从二楼的窗口飘下来。绒绒临窗而立,冷漠的表情下是掩不住的兴奋和激动。
“老……婆,不!绒……绒绒。”那男人嗫嚅着,像只见到老虎的绵羊,惭愧地垂下头。
“冉振错,你越狱了吗?这么早就回来了?”绒绒尖刻地讥讽道。
“没,我是提前……正常出狱的。”振错老老实实地回答。
“真难得呀!想进来就自己进来吧,用不着我们敲锣打鼓地欢迎你吧!” 绒绒咄咄逼饶态度,让原本对振错没有好感的吉米,不由得的同情起他来。
“婶婶……”他刚要开口,一个勃然大怒的男声,打断了他欲为振错打抱不平的话,像晴霹雳似的贯穿了整栋房子,“冉可人,你个死丫头,你给我出来。你把你妈妈的东西都弄哪儿去了?”
这时,所有的人都情不自禁地笑了,包括绒绒和振错,相逢一笑泯恩仇。
旭浩在那付画上,歪歪歪斜斜的飞快地落下吉米心中正想着的四个字----活该,傻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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