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的御史台格外受人关注,不知道被多少双眼睛盯着。
王玄姬也没有出府,她知道裴孟春此时一定守在御史台外,此时不是谈情爱的时候。
裴相的安危,才是最重要的。
心神不宁下,王玄姬选择了王氏的看家本领。
也是她最拿手的。
净手焚香,凝神屏气。
五十根蓍草从精美的漆盒中被取出,抽出一根,放在桌上。
余下四十九根蓍草随意分成左右两堆。
左为阳,右为地阴。
右手取出一根,夹于左手,以四根蓍草为一组,最后剩下的蓍草,与右手取的那一根合为一体,记录阴阳爻。
如此反复六次。
身边的婢女静立,大气不敢出一声,直到卦象出来后,看到王玄姬脸上的笑,才松了口气。
“姐占的可是吉卦?”
王玄姬笑道:“你这丫头,真是白跟了我这许多年。”
“六十四卦何曾有吉凶之?不过有些卦象行事顺当些,有些卦象行事艰难点。”
“这世上的事,就不曾只有好,或是只有坏。”
“万事万物,皆为吉凶参半,全凭人如何行事罢了。”
“卦象不过是上给予的启示,却非真正的最终结果。”
王玄姬把蓍草心收集起来,重新放入盒郑
这些年,她已经很少占卜了,不知如今可还能借蓍草一窥机。
罢了,只当是给自己定心丸吧。
婢女将装着蓍草的漆盒放好,好奇地问王玄姬。
“姐,为何你从来不曾占过与裴家大郎之间的事呢?”
这是她一直以来的困惑,趁着今日姐心情好,也仗着自己服侍姐多年,就问了出来。
王玄姬起身的动作顿了一下,装作不经意的样子。
“你这丫头,怎得转身就忘了方才我的话?”
“占的结果并不一定会与最终的结果一样。一切全凭人自己如何想,如何做。”
“占卜一道,终究是道。”
婢女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哦”了一声。
转头把这事撂了开去。
王玄姬望着窗外开得正艳的满院紫薇花,心中酸涩。
她也想过要占的。
却唯恐卦卦不吉,终不能如意。
若是如此,她宁愿让自己一直沉浸在这个虚幻的梦里,做着裴郎回心转意的美梦。
只要一日不占,她与孟春就一日有可能复合。
……
裴文运进了御史台,与堂上的御史大夫见过礼,走到早就放好的凳上落座。
大大方方,坦坦荡荡,没有半分被审的心虚。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裴相心中有底,丝毫不慌。
只不知是已经摆平了那孕妇,还是因为心中无愧。
那孕妇被引到堂下,余光扫过坐着的裴文运,心跳漏了一拍,赶紧别开视线,不停地眨眼。
两边立见高低。
孰是孰非,在场的人心里基本都有了数。
叶氏进来后,还一直傻乎乎的站着,直到被人提醒,才跪下。
她跪下后,又朝坐着的裴文运投去一眼,垂下眼帘,闷不作声。
御史大夫清咳一声,正准备开始审案。
裴文运却打断了他。
“在于大夫开始审理前,可否请几位医者前来?”
御史大夫心头一惊。
难道裴相病了?
这可是了不得的大事!
必须立刻请示陛下,去太医院将太医都请过来。
“敢问裴相,可否需要下官另定日子,再行审理?”
“不必。”
裴文运朝御史大夫拱了拱手,轻轻一笑,晃得御史大夫快不记得自己姓什么了。
“其实本案无需审理,于大夫将医者请来,案情自然便有了分晓。”
“于大夫可多请几位,不独太医,民间有名的医者也可。”
御史大夫微微皱了眉,心下有了决断。
他招来吏吩咐几句,又请裴文运去后头稍坐。
不多时,按照裴文阅要求,几位颇有名望的医者已经到了。
堂中被摆上了屏风,看不清后头的人,只隐约见影影绰绰的各色衣衫。
御史大夫朝屏风后的裴文运看了一眼,得了对方的首肯后,便示意那几位医者上前。
“此屏风后,有男子三人,尔等各凭本事,悬丝诊脉,将诊断记录写在纸上。”
“期间不得交头接耳,不得有言语提醒。”
三根细丝自屏风后伸出来。
几位民间大夫朝须发皆白的曹太医拱拱手。
“您是蠢的行家,素来德高望重,您先请。”
曹太医还了礼,上前接过细丝,凝神断脉。
只见他时而浅笑摇头,时而眉头紧蹙,时而捻须深思。
不多时,曹太医诊完脉,起身将自己的诊断写完,交给一旁的吏。
随后静立一旁,并不出声。
后面三位的民间医者,也都如他这般上前,替屏风后的三位男子悬丝诊脉,将诊断写在纸上,交给吏。
纸上提前写了甲乙丙,充作人名,并没有暴露患者的任何信息。
屏风后,坐在末座的裴文运,眼观鼻鼻观心。
似乎对结果一点都不在意。
御史大夫接过诊断,看完后,诧异地朝裴文运投去一眼,赶忙将手中的诊断递给同审官员。
虽然无人话,但所有人都朝裴文运投去震惊的目光。
的确,如裴文运所言,此案已经不需要审理了。
御史大夫黑着脸,指着叶氏。
“大胆贱妇,竟敢诬告当朝宰相!”
“你是受何人指使?还是对裴相秉公处置你的夫婿,心怀愤愤?”
“你夫婿早已亡故,你腹中胎儿又是何人之子?”
“诬告、通奸,将叶氏送往京兆府牢中,等候审理。”
御史台只负责官员的案子,既然裴文运已经成功脱罪,这桩案子已经结案。
至于叶氏其余罪责,就要下发至京兆府再行审理。
屏风撤去,裴文运施施然从凳子上起身,朝几位负责审案的同僚拱手行礼。
“有劳诸位了。”
“秉公审理罢了,裴相归家后,记得用柚子叶梳洗一番,去去晦气。”
面对那些同僚对自己的怜悯目光,裴文运只一笑而过。
叶氏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和同僚寒暄的裴文运。
不可能……
庐江王找到自己的时候,明明就事情肯定能成。
女子岂会不知自己腹中胎儿的父亲是谁?
她然就占据了最大的优势。
为什么现在却输得一败涂地?
“你们这是官官相护!”
“世上岂有女子不知孩子父亲是谁的?”
“民妇腹中胎儿的父亲,就是裴相!”
御史大夫冷冷一笑。
“事到如今,你竟然还敢狡辩?”
“若非你身怀六甲,此时都当受刑了!”
“且将这罚留到你生产后再。”
有那心软的官员,见不得叶氏抱着肚子流泪的可怜模样,不得出言劝慰。
“你可是遭人骗了?骗你的人,打着裴相的幌子诓骗于你?”
“你仔细辨认一下,裴相与男子可有相似之处?”
“会不会是你认错了?”
这话显然是在为叶氏开脱。
裴文运这长相,普之下都难寻,哪里还能有相似的?
若果真容貌出色到这般地步,定然闻名京畿,根本不可能认错。
倘若叶氏此时选择退一步,反口自己认错了,可能京兆府在审案时,还会酌情放放水。
毕竟谁会和一个失去夫婿的孕妇计较那么多。
可她丝毫不领情,一口咬定自己怀的就是裴文阅孩子。
还一口一个官官相护,痛骂堂上的审案官员。
这可直接把人给惹毛了。
他们将诊断记录摔到叶氏脸上。
“你给本官看清楚了!”
“裴相脾肾两虚,气滞血瘀,怎会与你有子!”
叶氏看着那叠纸,茫然地抬头去看那些愤怒的审案官员,又转头去看边上站着的医者。
最后把目光落在裴文运身上。
裴文运也在看着她。
就像是看一个死人。
曹太医先站了出来,不无遗憾地向叶氏解释。
“裴相早年间就开始服用绝子药,药方是老夫开的。”
“此方可令男子淡情寡欲,常年服用后,身子会亏损得厉害。”
曹太医得委婉,但大家都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叶氏不死心地继续狡辩。
“只是淡情寡欲,又非断子绝孙!你怎么就确定我腹中孩子不是裴文阅!”
裴文运笑了一声。
落在叶氏耳中,只觉得刺耳无比,仿佛是在嘲笑自己的无能为力。
“我几年前就已经无法与女子同房了。”
“既然无法同房,又如何与女子诞育子嗣?”
叶氏身体一震,往后跌坐在自己的脚跟上。
裴文运赤裸裸地出自己最为隐秘的秘密。
可这个秘密,也是她的催命符。
叶氏知道,自己完了。
她先前对裴文阅一切指责,如今都是落在自己身上的刀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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