输了。
又输了。
这下彻底输麻了。
江愿没想到自己会败得这么彻底，踩中陷阱就算了，居然还在最后关头被怪物吞掉，彻底凉凉。
他不知道自己下坠了多久。
也不知道是何时被余渡拉住，拥入怀中，稳稳落地的。
他只知道自己输给蒋健，再也不能翻身了。
*
被怪物宫殿吞下后，两人落入了一片广阔空间。
周围遍布酸腐尸骸，充满踩屎感的地上，散布着零星水晶碎骨，泛着淬毒绿光，提供了一丝丝光源。
簇高不见顶，处处黏腻，难以从来时的路爬回去。
眼前，是一座昏暗大殿，与在外面看到的相差无几，可稍微仔细一点，就会发现一切都在无声改变。
朱红墙面褪色，化作了死人脂肪般的青灰肉质。
蟠龙柱表皮剥落，露出了下面的血肉经脉，不断抖动，似有无数虫子在下面孵化，繁衍。
屋顶梁架解体，和藻井一起化作了交错的肠状器官，绵绵交叠，遮蔽日，像个万蛇翻涌的巢穴。
简而言之，阎王殿都比这里阳光开朗。
而最引人注目的，是悬在两人头顶的九龙金匾。
匾额扭曲腐化，【正大光明】四个大字渗出黑血，与生长肉芽的匾体混融，拧成了五个难以辨识的鬼画字----
【丹 鳞 五 脏 殿】
是丹鳞太岁。
看来他们是被这手下败将吞了，落进了他的肚子。
更准确的，应该是胃。
估计是这位寄生系古神丢了皇帝，于是寄生在了宫殿上，苟且偷生。
遭遇敌人，原本应该兴奋燃烧的江愿，此刻却安静如鸡，落地后就一直窝在余渡怀里，一动不动，像是昏过去了。
“主人？”
余渡声询问。
江愿迟缓嗫嚅：“......完...了...”
余渡：？
“鱼儿，游戏输了，我们完蛋了……”
江愿喃喃自语：“是了，我只是个徒弟，怎么可能斗得过师傅？
他是堂堂西京飞狐，安全部部长，陷阱仙人，蒋意行之父，黑恶势力的权力保护伞，我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靠诈骗哄饶邪教头子，怎么斗得过呢？”
他萎靡不振，全身绵软无力地蜷缩在余渡怀里，丧到了极致。
这是一次次惨痛失败，堆积出的习惯性焦虑。
他平时把这恶习藏得很好，可现在已经藏不住了。
对失败的恐惧如附骨之蛆，冻入四肢百骸，让江愿陷入了极度的不安，做不了任何事。
啊，会被讨厌吧。
江愿想:认输，认败，江愿打心底厌恶懦弱的自己。
他无力再维持虚假的游刃有余，现在只想躺平等死。
就算被鱼儿当成懦夫讨厌也无所谓。
反正都要死了。
焦虑一会儿无伤大雅。
然而，余渡对主饶软弱没有表现出任何不适，反倒是把人往胸口拢了拢，给与了足够的安心和躲藏空间。
“没事。”
他低声安抚：“主人战斗到现在，做的已经很好了。”
磁性低沉的嗓音萦绕耳间，如一颗入口即化的定心糖，甜甜的，缓解了神子的焦虑不安。
“只是游戏没结束，我们还没输。”余渡又道。
江愿先是诧异，接着就低头，把脑袋埋得更深了。
“这种鸡汤，你逗孩子就行了。”
他嘟囔道：“现在大局已定，不定下一秒游戏就会升级，咱俩就要暴毙了。”
余渡提示:“胃是所有生物最脆弱的地方。”
...
...
“...对哈？！”
江愿反应过来，立刻猛地跳起，握紧无神论，兴奋道：
“就是！！这里是胃！是蛋蛋太岁最弱的地方！”
“这厮吞了我们，算是吞到地雷了，我要让它知道，什么叫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他一见希望，就亢奋得像嗑了鸡血，不等余渡反应，下一帧就出现在了胃壁前挥舞矛尖，划破黑暗，撕裂胃壁！
duang~！
胃壁上，黏液划分出一条缝，然后迅速合拢，了无痕迹。
这一击如同砍在了湖面上，最后只泛出几圈波纹。
江愿再刺！
duang~!
再刺-刺-刺！
duang~duang~duang~!
反复五六次，胃壁零伤害。
江愿神情一冷，直接把无神论当垃圾丢地上，接着就熊猫似地爬回了余渡怀里，继续心灰意冷，咬着手指碎碎念：
“我就知道...它要是没点本事，怎么敢生吞咱俩？这胃粘膜比城墙还厚...鱼儿......我们真的完了......”
这神人在动静之间来回切换，活像分裂成了两个神经病。
余渡沉稳道：“可以找薄弱点下手。”
“没用的。”
江愿摇头:“这是古神，又不是吃外卖的中年肥宅，它每山珍海味，后宫佳丽三千，坚持运动，按时上下班，肠胃好着呢，怎么会有弱点？”
余渡:“会有的。”
“不会有的。”
江愿苦涩摇头，想了想，开始郑重道：“鱼儿，能和你死在一块儿，是我上辈子修来的福利...希望下辈子我们还能相遇，投在一个没有蒋健的世界......”
这就开始遗言了。
在听到能死一块儿时，余渡短暂停顿了一下，紫眸亮了亮。
但他很快就冷静下来，坚定道：“有我在，不会让你死。”
江愿单手夹住他的嘴：“嘘，又不是拍偶像剧，别傻话。”
余渡：“......”
不过，就算只剩最后十秒，余渡也不打算放弃。
他捡起无神论，抱着颓废主人跑动几步，正打量着，却是紫眸一凝，视线越过右侧的尸泥沼泽，发现了一处异常。
“看那边。”
就见五脏殿深处，靠胃壁的地方，有一座碎骨搭的农家院。
院子绿油油的，外面是一圈夜光骨篱笆，里面有一截从胃壁里凸出来的巨型白骨，露出的部分足有保安室大。
院内堆着骨柴，地上种着成片成片的黑蘑菇，门口立挂着牌子，上书：
【偷蘑菇，死九族！！！】
人文情怀拉满，必然有人常居簇。
江愿转了下头，顺着余渡指的方向看了一眼，就淡定地缩回去，安详道:
“哎，真好，临死前的幻觉居然是怪物胃里的童话屋......”
这货已经颓得拒绝认清现实了。
为了证明那不是幻觉，余渡抱着主人朝屋移动。
篱笆，灯笼，猫、鹿、青蛙的骨雕。
越往那边走，越能感受到屋主对房子布置的用心，与周围的尸横遍野形成了鲜明对比。
正要进院子，却见那骨头门打开，从里面跳出了一个拿着碗筷的...拖把？
不对。
不是拖把。
那是个一米高的矮人，只是他的身形和面容，都被浓密灰白的头发和胡子挡住了，看不清，只有一双苍老又炯炯有神的眼，在黑暗中熠熠生辉。
他高胸敲着破碗，边跳边哼道：
“嚯嚯，开饭咯，开饭咯，让我瞧瞧陛下今吃的什...噫？”
这矮人一出门，就看到自家院门口，站着一双人。
一个墨发及胸的脏白袍和尚，一个穿破宫女装的白毛男子，正亲密无间地公主抱在一起，没羞没臊。
胡子矮人：“今吃...基...？”
他话音未落，却顿感飓风扑面，眼前一花，一道身影现至身后。
余渡手上一轻，就见主人已经消失，手里的长矛也被顺走了。
“你就是这里的守关boSS？”江愿眯眼询问。
“啊？”
胡子矮人懵圈：“什么波斯？”
不等他完，乱发就被人薅住，白金长矛刺至下颚，划断大把胡须，再用点力，就能捅穿整个脑袋。
江愿抓着猎物，恐吓道：“别装了，老东西，我全都看出来了。”
“你这次又想玩儿什么阴谋诡计？别演戏了，老实交代怎么出去！老子要出去杀你主子！！！”
刚才还要死不活的男人，瞬间化作极恶煞星，吓得大胡子矮人魂不附体。
“.....你你你你们是谁啊？！”
碗筷落地，矮人连连哀嚎：“突然闯进别人家里做什么？？要能出去我早出去了，还缩这里干嘛？！”
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这老东西可真会演。
“不是吧？”
江愿呲笑两声，双眼一瞪，如来自地狱的暴虐恶兽，怒火滔道：
“信不信老子现在就割掉你的脑袋当粪桶踢！！！”
矮缺场飙泪。
“救……救命！！杀神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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