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率众仙赶至规台时，云渚正缓步走下白玉台阶。
见众人前来，他甚至微微颔首致意，眉目间仍是那副温润如玉的模样，唯有眼底一丝凉意，如霜雪覆于清潭，冷得刺骨。
律碑矗立高台，碑文流转着亘古不变的圣光。
朝阳映照下，玄玉碑身莹润如新，不见半分损毁。
帝金冠下的眉头骤然拧紧。
他抬手一挥，磅礴神识如潮水般覆上律碑，寸寸探查。
没有裂痕，没有篡改的痕迹，连最细微的灵力波动都未曾残留。
“云渚，刚才是你想对律碑做手脚？”
帝的声音裹挟着雷霆之威，目光如刃直刺云渚。
他盯着这个令他骄傲又放心的儿子，却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前所未有的疏离——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个陌路人。
霜华已死，还是不能改变姻缘星辰的影响吗？
这个念头划过脑海时，帝忽然明白了什么。
如果司禄星君的判断有误，缘殿内属于霜华的姻缘星就该存在。
“臣只是好奇......”
云渚忽然开口，指尖漫不经心地抚过袖口银纹。
他抬眸直视帝，声音轻得像一阵风，却字字如钉：“若霜华真是魔族假冒，她如何能瞒过九重众仙三月有余？陛下若早有怀疑，为何偏选在昨日——风雨二神大婚之时，当众揭穿此事？”
话音方落，四周空气骤然凝固。
帝袖中手指猛地攥紧，指节泛白。
云渚何时挑战过规？
他到底怎么想的？
后不是会看牢他吗？
一旁仙官见状，慌忙上前。
“上神明鉴！霜华上神是在缘镜照映下显化魔气，那等滔魔息，绝非伪装！”
“正是！”另一位仙官急声附和。
“缘镜乃上古神器，从未出错。更何况当时霜华上神竟不顾一切地冲破阵法，任谁看都会有问题......”
云渚静静听着，唇角笑意渐冷。
他不信这种辞。
无论是霜华假死，还是帝迫不及待的盖棺定论，处处都透着蹊跷。
“缘镜.....”
云渚轻声呢喃，忽而一笑，“若镜中所见，本就是有人精心设计的假象呢？霜华一死，各位不妨猜猜看妖魔两族会不会更没有顾忌了？”
“放肆！”
帝暴喝，周身威压轰然炸开，震得周围仙官踉跄后退。
云纹地砖寸寸皲裂，狂风卷起二饶衣袍猎猎作响。
但云渚纹丝不动。
“心中无鬼便无怒。”云渚直视帝，一字一顿，“陛下，霜华为何非死不可？”
略一停顿，他的唇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可是她......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情？”
这几句话犹如惊雷炸响，仙官们顿时面色大变。
有人不自觉地后退半步，更有几位老仙君瞳孔骤缩，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禁忌往事。
整个规台霎时落针可闻，连流动的云霭似乎都凝滞不动。
帝怒极挥袖：“水神云渚，肆意散播谣言，立刻拿下，关去牢！没有孤的命令，任何人不准探视，包括后。”
兵列阵上前，寒铁锁链哗啦作响。
“上神......”领头的将硬着头皮拱手，“请莫要为难末将。”
云渚闭了闭眼：“带路。”
他忽然觉得可笑。
霜华逃离九重的原因，他大概猜到了。
可是为什么？
她明明......从未有过半分不臣之心。
且不刃殿偏远，单妖王和魔尊在她的法术隐藏下，没有人知道他们的存在。
“今日之事——”帝的声音裹挟着威压扫过全场，每个字都重若千钧，“若让孤听到半点风声......”
“臣等谨记！”
处理完律碑之事，帝径直诏缘殿司主入凌霄殿。
司主跪伏在地，冷汗浸透后背。
他看见帝的龙纹靴尖在自己眼前停驻，听见那个冰冷的声音从头顶压下：“霜华的姻缘星，可还在？”
“回陛下......”司主喉结滚动，“已经湮灭。”
“湮灭？”帝眸光一暗，“那云渚的情劫......”
“情劫与姻缘星无关。”司主额头抵地，“但星象显示，云渚上神确已度过此劫。”
“带孤去看他的命星！”
缘殿深处，入凡镜映出浩瀚星海。
司主颤抖着掐诀，镜中星河倒转，最终定格。
只见一颗璀璨星辰高悬中，光芒炽烈如旭日东升，其势锐不可当，足以见得情劫已度过。
然而一缕缕黑气如丝如缕般地缠绕命星。
虽不浓烈，却如附骨之疽，挥之不去。
“这是何物？”帝声音骤冷。
司主面色一变，当即跪下，颤声道：“陛下恕罪！此乃……堕魔之兆。”
“堕魔？”帝眸中寒光乍现，“云渚乃界上神，怎会有堕魔之兆？”
司主额头抵地，冷汗涔涔：“命星黑气，未必代表已成魔，只是……心魔渐生，若放任不管，恐生变故。”
帝沉默良久，他想起云渚站在律碑前的眼神，想起那句“霜华为何非死不可”。
云渚对霜华的情，竟已深至堕魔的地步？
他忽而冷笑：“心魔？他倒是藏得深。”
司主不敢抬头，只低声道：“若及时化解，黑气自会消散……”
帝未再言语，转身离去，背影森冷如铁。
司主重重地长叹。
霜华上神的陨落却是带来了另一个灾难。
此番异象，神族日后怕是不得安宁。
与此同时。
宋悦笙从隙渊回到了人间妖魔交界之地。
此刻的人间已经是傍晚。
她抬眸，便见两道身影立于不远处。
夙离一袭墨袍，冷峻的面容上带着几分不耐。
而绛绯红衣似火，一言不发，却在看到她的一瞬，眉眼含笑。
「悦姐，加油！这是你的桃花债！」
宋悦笙：……
麻雀精真是和她混熟了，要按以往，怎么会这种调侃的话？
“终于舍得回来了？”夙离冷哼，语气不善，“你倒是多情，眼巴巴地告诉别人你假死的计划。他是生是死和你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
男主死，她就得赔命。
宋悦笙却是一笑：“凡人讲究命数，神族讲究因果。我与云渚有因在先，那么，果……势必由我解决。倘若我不告诉他，他所做的行为会反应到我身上。到时候是生是死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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