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克兰！你难道忘了不能再提那个名字了吗……！”
麦克兰的话还没出来多久，马琳太太就如同受了惊的鸟雀一般急忙坐直了身体，本就已经苍白的脸变得更加惨白。
“我，我不是故意的，只是一不心……”
显然麦克兰也意识到了自己行为的问题，他连忙为自己辩解起来，甚至连连用手拍打自己的嘴巴。
二饶激烈反应正是顾时想看到的具体表现，他有意诱导了他们的情绪释放，想看看从主观意识的第一视角下，他们会做出什么样的反应。
这和直接窃取想法与记忆不同，想法与记忆尚且需要外来的引导唤起才能进行精准的窃取，即使是寄生在了他们身上，那也得一步步引导他们去下意识地思考自己想知道的事情。并且，这些想法一般都会非常杂乱，有时还会伴随着各种各样的情绪，对于解密的专心还是会有影响的。
当然，诺摩曼一家只是普通人，上述的一切影响对顾时而言其实根本可以忽略不计。甚至他本就可以直接窃走他们一家的命运与记忆，这样可以一下子就将现状了解个大概。
但是顾时并不想这么做，原因也很简单，因为没这个必要。
普通人所看到的信息，往往都是真相的侧面，甚至可能只是从这侧面衍生出来的一点点阴影。他对于这种没有价值的，不知道属于是第几手的信息完全没有兴趣。
因此，比起寄生，顾时选择了更加简单的言语诱导。
通过诱导得出的反应，他不仅可以得到基础的信息，同时还可以通过他们主动出这些情报时表现出来的情绪来做进一步的分析。
很多时候，只需要一个开头，那么接下来的反应便会源源不断。
就像现在这样，顾时只是提了一嘴有关黑夜女神教会的事情，麦克兰与马琳太太就立刻如同受到了极大的惊吓一般，他们心里的那股悲伤与绝望，几乎都快充满整个房间了。
“已经没有黑夜女神了？这可真是有意思啊……”
顾时没想到一开始得到的就是如此劲爆的一个情报，若是在以前，他听到了黑夜女神不复存在的消息，他或许会很开朗地笑一笑。但是现在，他只觉得非常令人不解。
要知道，在源堡之战过后，除了即将成为诡秘之主的愚者之外，黑夜女神阿曼妮西斯也已经收集齐了『死神』与『黄昏巨人』途径的唯一性，连源质『永暗之河』的河水也拿到手了。祂距离晋升为旧日，只是时间的问题而已。
对于这样的一位半步旧日的真神，“不复存在”这个词汇似乎不太会冠在祂的前面。
不过仔细想想看，神只陨落的情报可是这个世界最顶级的那批秘密之一，诺摩曼一家只不过是几个在贫民窟里困了快一辈子的普通人，他们怎么可能会知道这种等级的情报。还是，他们知道的消息是从别人口中传来的呢？
不太可能，毕竟从麦克兰与马琳太太的情绪来看，“黑夜女神不复存在”这个消息似乎已经是确定的事实，而不是那种坊间流传的无聊闲语。
难道，是黑夜女神已经成功晋升成了旧日，而为了巩固自己的认知，祂有意取缔了黑夜女神这个称号，导致部分信众出现了误解吗？
呵，这就更不可能了。假使祂真的是这个目的，那么从顾时现在看到的情况来看，因为受损的锚而丢掉的认知巩固反倒起了逆向作用。作为一个从第二纪就开始谋划未来的神明，黑夜女神不可能做出这种事情，除非祂因为晋升旧日而弄坏了脑子。
“哪种情况都不对劲，这下事情可有意思了……难道阿曼妮西斯真的陨落了吗？”
顾时琢磨着，暗中利用窃取与欺瞒的力量将整个房间都布置成了一个“暗室”，任何离开屋子的声音动静都会被他全部偷走。
从马琳太太后面的反应中可以看出，贝克兰德的情况似乎已经严重到了连“黑夜女神”这个名字都不能提及的地步。或许在贝克兰德的某个教堂的阴沟角落里，就有谁正在监视着全城，一旦有听到“黑夜女神”的名号，就会立刻派出队前来抓人。
顾时暂时还不想闹出太大的动静，就像阿蒙在他还没有取回记忆时的，偷盗者最重要的是在暗中的动作。
随后，他加大了情绪诱导的输出，柔声问道。
“不要怕，今夜你们的话语不会被任何其他人所知。”
还在紧张与慌乱中沉沦的麦克兰与马琳太太听到顾时的话语，很快就冷静了下来。
他们不知为何就非常信任顾时，也许是因为打心里亲近他那种开朗的个性，也许是因为见识过他的非凡之处，下意识地便为他的强大与神秘而感到安心。
“对不起，我们只是太害怕了。”
麦克兰喘着气，向顾时表达着自己的歉意。
“没关系。我的名字是克拉克·韦恩，在北大陆也算是略有些名气与薄资。”
克拉克·韦恩……这个名字一听就既强大又有钱的样子。
麦克兰不禁为此深吸了一口气。
而且，别人介绍自己的时候都是以城市为中心。就算是麦克兰见到过的贵族老爷，在向别人自我介绍时也不会离开国家范围。
但这位年轻的先生，他居然是用“北大陆”这个范围来作为自己知名度的衡量物的。并且他的“略有薄资”，也是在整个北大陆的基础上，不是鲁恩王国，更不是贝克兰德。
“这绝对是一个财权地位极高的人，甚至很有可能就是王室成员。”
麦克兰的文化水平有限，他只知道以前的鲁恩王室姓奥古斯都，对于其他国家的情况一概不知。
有钱又有权，这在以往的贝克兰德，绝对会是受上流社会欢迎的骄者。
但是现在，贝克兰德最容易遭殃的群体，就是以往的那些王室贵族与权钱勋贵们！
“我叫麦克兰·诺摩曼，这是我的妻子马琳。如您所见，我们只不过是一家穷苦的贫民。”
麦克兰作为回应地向顾时报上了他们的姓名，然后，他再次急切地恳求起来，希望顾时能够赶快离开贝克兰德，可对于其中的原因，他却闭口不谈。
“麦克兰先生，恕我无法认同你的要求。”
没有得到想要的回答，顾时自然对麦克兰的恳求表示拒绝。
“贝克兰德是我的家乡，我带着冒险归来的荣耀想要再次拥抱故土，但回来时看到的却是这般诡异萧瑟的景象，我不可能在不弄明白情况之前就毫无根据地离开这里。”
“不只是黑夜女神教会，我和贝克兰德的三大教会的高层间都有些来往。若是这里的黑夜女神教会出了什么问题，我自然不会坐视不管。”
“放心吧，你们的任何话，包括涉及神明的那些忌讳言语，都不会被他人所知，这里没有旁听者的位置。”
顾时的轻语伴随着情绪的诱导持续作用在诺摩曼一家的身上，但即使这样，麦克兰却依旧表现得相当惶恐与纠结。这不是因为他不相信顾时的话，而是因为他本能地正在避免涉及到那些禁忌的话题，这是一种属于普通饶“灵性直觉”。
如此看来，贝克兰德情况只怕是比顾时预想中的还要糟糕。
“看来事情真的很不妙，对吧？”
看着麦克兰与马琳太太低头不言的模样，顾时只好在装作一无所知的基础上再让自己“聪明”了一点。
“这样吧，你们不必和我太多，只要告诉我，你们现在的生活是从什么时候变得如此残酷的，可以吗？”
既然麦克兰本能地在避免触及真实情况，那么顾时就用别的更容易让他接受的话题入手。
他有意混淆了“残酷生活”的概念，因为对于诺摩曼一家而言，他们的生活一直就没怎么好过，但是明白人一听就能知道，顾时想问的就是贝克兰德异变开始的时间。
他将这个时间节点前后的生活状况用“残酷”一并混淆在一起，进而避开了麦克兰意识里的敏感部位。
而倘若是在平时，有人来跟麦克兰讨论他们家是怎么过得这样差的，他大概率会根本不去理会对方。
但是现在，首先他对顾时的观感有着自卑与慕强作用下的崇敬，其次他先前已经被顾时的问题压迫到了被动反抗的程度。在既不会对顾时翻脸，又希望尽快脱离这个话题范畴的情况下，顾时突然问起了生活上的事情，加之情绪诱导的催化，麦克兰自然如被困于笼中的鼠发现出路一般，急忙朝着顾时的问题扑了过去。
“我们家一直以来就都过的很艰难，可这不是因为我工作不努力的缘故。事实上，在贝克兰德东区的这个社区里，我已经足够勤劳。但是您知道的，在贝克兰德，勤劳不足以让人过上好日子。你需要知识，需要机遇，需要运气，总之需要除了勤劳以外的一切因素，才有可能抓住一点财富。但对于我们这些生活在贫民窟的人来，能够离开这里，搬到桥区，就已经是这辈子最希望实现的梦想了。”
前边的话没什么好的，大概是顾时亲切友善的态度使麦克兰真的把他当作了一个善良的好心人，于是便向他倾诉着这些年来积攒的苦水。
顾时自然也知道这一点，他在以前不是没有见识过底层贫民的悲惨生活。实际上，因为寄生与谋划的需要，他看到的东西远比现在的要多得多，这世界上有的是比诺摩曼一家还要悲惨的人。
只不过，当时的他压根就不关心这回事。
“这世界是不平等，但是总有人在想办法让它平等，不是吗？”
眼看着麦克兰越越哀伤，他赶紧开口重新调整了一下话题的基调。
“据我所知，贝克兰德在战争之后就有人开始组建起慈善福利机构。你们的生活不是应该会相对变好一点吗？”
其实从他离开地球之后，他就不知道那里发生的事情了。不过在源堡大战落败之前，他也已经知道了愚者和他的那帮信徒在帮忙接济贫民。想必在得到了他与门的唯一性后，他们肯定会更加扩大慈善的规模，以帮愚者建立更多的锚。
“啊……确实有那么一段时间，我们的确受到了接济与王国的补助。”
但麦克兰眼中的悲哀并未消除，反而变得更加晦暗，更加凄凉了起来。
“可是这一切，都从那起被改变了……”
顾时灵念一动，一边压制着自己的嘴角，一边削弱了麦克兰与马琳太太的警觉，让麦克兰得以无意识地继续下去。
“我至今都还记得，那发生的可怕景象……”
“如同大雾霾一样的灰雾不知从何处降临，贝克兰德的一切都瞬间失去了秩序。”
“交通被阻断，码头与工厂全部停工，警察与军队漫无目的地在大街上乱窜。”
“我们本能地想去到教会寻求庇护，就像在大雾霾事件和战争时那样，可是等到我们赶到了最近的教堂，却发现那些的神职人员都已经……”
“不只是黑夜女神教会，风暴之主，蒸汽与机械之神，就连大桥南区的丰收教堂都失去了全部的功能。”
“紧接着，一些不知道是什么身份的人从灰雾中走了出来，声称神明已然逝去，让我们等待迎接新世界的到来。”
“然后，他们就……他们就……！”
着着，麦克兰痛苦地捂住了脑袋，好似再回忆一点点事情就会令他彻底崩溃。
顾时见状立刻伸手按住了麦克兰的肩膀，将他的情绪与想法全部窃取。
“我明白了。接下来我会去别的地方看一看，你们什么都不要想，只当这一切不过是一场噩梦。”
“而噩梦，终究会有醒来的那。”
得到了足够的信息，顾时也就不再逗留。
他站起身来，拿起一旁的手杖，向麦克兰与马琳太太行了一礼，转身便准备离开。
“先生……请你不要再走下去了！”
虚弱的麦克兰抬起头来，眼含热泪地看向顾时。
“他们在抓捕所有的勋贵与富翁，听皇后区那里已经变成了废墟……”
“像您这样的人，一定会被他们盯上的……！”
走到门前的顾时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地回答道。
“无所谓。”
接着，他便推开了那扇破旧的木门，离开了诺摩曼一家的屋。
而当麦克兰在妻子惊喜的呼唤声中缓过神来时，他竟发现，在那张木桌的盘子上，凭空多出了许多松软漂亮的面包。
麦克兰又是惊愕，又是悲痛地盯着桌上那些他以前想都不敢想的食物。顾时的情绪诱导已然散去，可他还是举起了颤抖的手，久违地在胸口点起了象征黑夜女神的星空图案。
“女神啊，如果您并没有逝去，就请您一定要保佑这位好心的先生……！”
喜欢规则怪谈：但我是错误请大家收藏：(m.ofdwx.cn)规则怪谈：但我是错误欧凡小说网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