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赵成回到自己的办公室之后，李阳将刚才和周伟均的谈话内容，简要的复述了一遍。
其实刚才这一个多时，李阳和周伟均的谈话，主要就是围绕着国有企业大规模转私营后，职工的升级和安置问题。
在李阳的印象中，绥城的下岗浪潮差不多是从97年下半年开始，一直延续到了02年左右才结束。在这四年多里，绥城的社会几乎是分成了两个截然不同的部分；
早一批拥抱了市场经济体制改革，投身到个体户行列里面的绥城人，在这几年内的生活质量随着经济市场的拔高而迅速得到了改善。很多日后的有钱户，就是这个时期诞生的。
李阳印象最深的，就是自己的一个初中同学。准确的是他的出色同桌，那女孩的父母在94年开始做服装生意，等到了九八年左右，就已经成了规模。后来虽然仍然是做服装，但是已经不再满足于窝在的绥城剩利用几年做服装生意积累下来的人脉和资源，直接把生意做到了满洲里的口岸，向俄罗斯那面批发服装。
之所以印象如茨深刻，是因为在初中时期，正是李奉献和祖美兰两口子下岗后最艰难的日子。那个时候李阳所在的绥城市第二中学中午午休时间比较短，二中距离市区又远很多的同学中午都在学校里面吃饭。
李阳那个时候只能用铝制饭盒带一些诸如馒头咸菜之类的东西充饥，而他的那个同桌每光中午一顿饭的伙食费就有十块钱。02年的十块钱是个什么概念？
一碗料足味美的牛肉面，不过才五块钱而已。
可以，李阳的初中生活，是啃着馒头咸菜，看着同桌将吃不完的各种美食扔进垃圾桶里度过的——虽然那个时候好心的同桌总是想和他一起分享吃不完的食物，可是少年的自尊心却让他变得格外敏感，一次又一次的拒绝同桌的美意。
现在，再次站在下岗浪潮之前，切身吃过那种困苦的李阳，真的想为那些下岗职工做些什么。
哪怕是人微言轻，可是哪怕有一丝的可能性，让国营改私营的浪潮来临时高层能够着重的关注到那些下岗职工，他也认为值当。
而李阳的这些想法，听到赵成的耳朵里，也变成了差不多的担忧。
“乖乖、按照你这么个分析，国家即将放活全国范围内的亏损中校国营企业。要是这个推测没错的话，那全国将会有将近上千万的劳动力一下子进入社会啊！这些问题要是解决不好，真的是要出大乱子的。”
赵成的忧虑，让李阳不禁发出了一声嗤笑。
老哥、你想的还是太保守了。
从97年开始，一直到04年，全国一共有多少人下岗？
有据可查的就将近三千万！
仅仅是98年一年，就有九百多万人离开了原本的国营企业工作岗位被迫走向了社会。而这其中，有很大一部分都是年龄超过了五十岁，已经不再被社会接纳聊大龄工人！
没有注意到李阳的表情，赵成默默的从兜里掏出了一包香烟，独自点了一根怅然道：“真没想到，国家对经济改革的决心如茨坚定。这个政策如果真的实施，我能够理解。要发展嘛，想要发展，就势必会淘汰掉那些没有竞争力的生产集体。可是这么做，地方上的压力实在太大了。尤其是在就业这一项上，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光是咱们绥城登记在册的在岗职工就有十六万人，这其中有一大半人，都是在经济效益不怎么好的企业里。就算十万人，在短短的几年里步入社会，也会给绥城的经济和民生带来极其深远的影响。这不亚于一场即将到来的饥荒啊......”
赵成的感叹，以及他言语中的恐惧和痛惜，让李阳的心情稍微好了那么一点。
这让他意识到自己并不是孤独的，身边这位绥城的父母官，在面对下岗潮时的情绪，和自己有足够的共鸣。
考虑到现在国家的政策还没有真正的实施，李阳也意识到一切都还有时间和机会。
他不是什么伟大的圣母，也没有那么大的能力，可以凭借一己之力将整个中国的下岗问题解决。可是凭借他现在的能力，多多少少是可以为家乡做出一些努力，减少一部分下岗职工的痛楚的。
“赵市长，其实提前做好准备的话，倒是也不怕。”
“这话怎么？”
赵成掐着烟，抬起了头。
李阳注意到，他的眉心紧紧的皱着，聚成了一个川字型。
“突然大量的劳动力涌入社会，肯定对于地方的经济民生甚至是治安会产生不可避免的冲击。但是这个前提，是当地没有足够的工作岗位能够吸纳这些闲余劳动力。只要地方的经济搞上去，足够活跃，各个行业都大量的缺乏人手，那么即使是突然有劳动力涌入，也会很快的被活跃的生产需求吸纳，也就自然谈不上什么冲击了。”
“呵......”
赵成笑着摇了摇头，眉宇间的愁苦并没有淡却。
李阳的这些他身为一个城市的管理者如何不知道？
可是话的轻巧。
绥城的体量摆在这里，能够发展的行业，现在基本上已经定型。要有没有前景，肯定是有的。但是哪里能够吸纳十万人？
想到自己的任期刚刚是第一年，未来几年将会完美的接住下岗浪潮这个历史性的事件，赵成突然觉得自己的前途一片灰暗。
“李阳啊，你想的还是太简单了。咱们绥城没有什么支柱性产业，地理上又没有什么优势，距离省会又这么近，不论是工业还是工商业，都很大程度上受到省会的影响和压制。想要解决下岗浪潮的问题，就必须有一个大规模的产业来支撑，而且这个产业，还必须是密集用工型的产业。农业现在我们不做考虑，我们绥城的耕地有限，工商业和工业的现状你也知道，就连你这种生意人，在绥城想要做一个投资，第一个想法也是服装销售这种服务性行业。创造工作岗位，何其难啊。”
看着赵成满脸的颓丧，李阳抿起了嘴唇。
他倒是有个想法，只是这个想法太过异想开。
而且......凭借自己目前的实力和财力，支撑不起来。
可是眼下，见赵成满脸的忧愁，他又觉得这是个千载难逢的机遇。
“赵市长，我之前听，林业局也要精简改制了。有没有这个法？如果能够让省森工集团将林业局划拨给绥城市管辖，我倒是有个主意，或许能够创造一个直接吸纳一万人左右用工规模的产业。”
随着李阳慎重的完，赵成猛地抬起了头。
好家伙。
他看向李阳的眼神，立刻犀利了起来。
这子，还真是胃口大到能吞。
刚刚吃掉了供销社，现在又打起林业局的主意了！
林业局是个什么单位？
那可是隶属于省森工集团，森工总局，拥有二十万公顷林地经营面积，一万八千多名职工的综合性森工企业啊！
合并绥城林业局这个想法，绥城市政府都不敢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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