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子是个极爱面子的人，被刘癞子这么一搅和，他面色不快，呵斥老太婆：“你这糊涂老婆子，周郎中的人品咱们还信不过吗？他会拿那些乱七八糟的药敷衍咱吗？”
被老头冷不丁的看了一眼，她就算拉着脸极不情愿，却还是从腰间的麻布袋里数了五十个子儿出来。
周郎中拿到钱，片刻没留，村里人看了莫老三的情况关怀了几句也速速离开。
就连老头子在大家离去后也没待到半刻便回了自己的屋。
“二哥，爹爹他会不会死啊？狗娃爹爹要死了，爹爹流了好多血，他擅好重，我不要爹死，我不要爹死！”莫花从外面哭着冲进屋，抱着他的大腿，哇哇的哭声简直震响。
莫一时不知道怎么去劝她，在医学发达的现代社会，创伤严重了照样没得救。
更何况在这医疗落后的地方，那谁得准？
“花别听那些孩乱，二伯去请大夫了，一定会把公爹治好的！”媳妇抱哄着孩子，眼眶红红，出口安慰。
半大的孩子倒挺坚强的。
事态严重，可这个时候泄气的话怎的？
他摸了摸莫花的头顶，微微一叹，心虚道：“你嫂子的没错，别听外面那些傻孩子乱，相信爹，会挺过来的。”
“都什么了，像个死木桩子一样杵在那，还不快去煮饭！”去而复返的老太婆突然出现，厉鬼一样的吊眼皮，凶神恶煞，她突如其来的谩骂声让屋里几个女人都惊了一跳。
媳妇与莫花像是撞了鬼似的，害怕的往他身后躲。
“娘，三弟妹还得照看三弟呢，今晚的晚饭就让我来做吧！”大伯婶于心不忍道。
可是得来的却是老婆子劈头盖脸的一通乱骂：
“她是郎中还是神仙？守在这老三就能立刻活了？这几个崽子是死的！光吃饭拉屎？你是不是闲的没事做？没事做现在担水去，把后山那片藏给浇了，没浇完就别吃饭，浇晚了也没饭吃！”
大伯娘黝黑的脸瞬间灰白。
可老婆子还不放过她，继续瞪眼骂道：
“就你会做好人！只要没死，都给老娘干活！还指望这老娘伺候你们不成？”
“娘，我这就去煮饭！”屋里守着莫家成背对着她们的吴氏用袖子抹了抹脸，对着两兄妹交代了两句，起身便往厨房走去。
吴氏一走，老婆子就对着几个的冷眉冷眼：“几个没用的东西，赔钱货，你们俩去把外面花生收了！”将看向两姑娘的吊梢眼又投向莫：“既然腿脚利索了，去田地里跟着把稻草收回来！”
莫不为所动，冷笑道：
“奶，这屋里的人都走了，你来守我爹吗？周郎中我爹至少今晚还能喘气，要是我这一离开，回来他不喘气了，我可不会管是什么原因，只想问，你敢一命换一命吗？白不好弄死人，晚上我总有办法让人睡不安生！”
莫家成是老婆子的亲生儿子，可是她心里对这个躺在床上的亲生儿子有半点亲情吗？
未知。
起码，莫这个外人，他现在没看出来。
所谓凶的怕横的，莫就是那个横的。
他也不和她打嘴炮，直接撂下重话。
原主本就是个混不吝，好吃懒做，莫家成身体好的时候，家里经济来源基本靠他，所以尽管是个病秧子，老婆子整日骂骂咧咧也勉强暂且容下他。
可是现在莫家成倒下了，三房好日子就该到头，该被她拿捏，但莫眼里的狠辣可不是装出来的。
老婆子虽然也不是个吃素的，不可能轻易被莫几句话就吓住，但是她却不敢赌，这废物本就是疯子，她赌他不敢杀人，但是疯起来亲爹亲娘都不认。
不然也不会有之前任意妄为，伙同村里几个溜子去镇上喝酒差点把命丢掉的蠢事发生了。
“这回装起大孝子了！你这辈子也就只有给老三摔盆的用处！”这句话着实恶毒了些，但莫那会在乎。
打发了人，他将两姑娘喊了回来，让花守着，他去打点清水给莫老三清理身体。
花负责清洗，莫负责给男人擦拭。
瞧着闭着双眼的莫老三，莫花忍不住的又红了眼，话时也止不住的抽噎：
“二哥，要是爹没了。以后咱们的日子就更难熬了，奶一定会把我卖掉，还有侄女，那我偷听姑和奶要把侄女卖给隔壁村傻柱当童养媳！傻柱是个傻子，他十岁了还尿裤子，傻柱他爹还要打媳妇，傻柱他娘就是被他爹打跑的，侄女要是被卖过去肯定会被打死的！”
听到要把自己襁褓的孩子卖给那样的人家，媳妇本能的将怀里的孩子搂得紧紧的，鼻子一酸，眼瞅着眼泪也要跟着往下掉。
莫本来想些鼓励的话，安慰她们莫老三会没事的，可眼瞅着床上出气少的可怜男人，嘴里最后只叹了句：“放心，有哥在。”
“哐当！”
厨房忽然传来碗碎的声音，同时接着老太婆发叫骂声伴随而来：“真是败家的丧门星，一家子赔钱货！老莫家糟了什么报应，娶了个克夫的毒妇回来！一家子都是讨债的，要是老三死了把你们全给卖了！”
这年头的人跟牲口没什么区别，没钱的人家穷狠了，卖房卖地，还要卖自己。
这就是穷苦人家的悲哀，多少人家为了生存卖儿卖女，要是卖的好，进大院给缺奴才，有顿温饱，卖的不好就到苦寒磋磨的地方，或许还不如死了。
远远传来的话音，让屋里的两女孩吓得胆战心惊。
没人觉得这件事是对还是错。
可莫家真穷到了要卖儿卖女那一步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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