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的暑气在葫芦湾村活动大院蒸腾,老槐树枝头的蝉鸣像煮沸的铜锅,此起彼伏地喧闹着。长条木桌被岁月磨得发亮,桌面上零星散落着几个搪瓷缸,盛着村民自家晒制的茉莉花茶。院角那台掉了漆的老广播时不时发出\"沙沙\"的电流声,仿佛也在屏息等待这场关乎村落命阅讨论。
吴抬手抹了把额角的汗珠,粗布衬衫后背洇出深色的汗渍。他翻开泛黄的笔记本,指腹无意识摩挲着扉页上\"葫芦湾建设规划\"几个毛笔字:\"各位叔伯姐妹,重建祠堂的事儿,前进哥和美丽姐已经拍板,二懒叔也点头同意了。\"他的目光扫过众人,落在老槐树干上斑驳的刻痕——那是村里孩子们逐年长高的印记,\"这不是盖几间房那么简单,是要给葫芦湾的根扎得更深。\"话音未落,钢蛋已经晃着腿凑过来,军绿色解放鞋在泥地上蹭出沙沙声:\"吴哥你尽管吩咐,我和猴子能扛能跑!\"
香玲摘下银边眼镜,用衣角仔细擦拭镜片。这位村里曾经少见的高材生,总爱穿着洗得发白的的确良衬衫,此刻她望着远处若隐若现的山峦,声音像春日溪流般清澈:\"我在县志里读过,咱们村的祠堂始建于乾隆年间,当年老祖宗们在洪水里抢出族谱,在祠堂里点起长明灯...\"她的语气突然变得凝重,\"可现在年轻人连祠堂里供奉着哪几位先祖都不知道。重建祠堂不是摆香火、敲木鱼,是要让'仁义礼智信'的族训重新活过来。\"
大喇叭三嫂猛地一拍大腿,震得桌上的搪瓷缸叮咚作响:\"这话到我心坎里了!去年办我孙子的满月酒,二十多桌挤在晒谷场,热得跟蒸笼似的。要是有祠堂...\"她突然压低声音,\"句不怕忌讳的,等咱们老了,连个正儿八经告别的地儿都没樱\"二懒接话时眼睛亮得像缀着星星:\"以后孩子们放了学,能围着祠堂的井听故事,多好的光景!\"
钢蛋突然从裤兜里掏出皱巴巴的烟盒,抽出一支叼在嘴上:\"吴哥,要不咱把祠堂外墙刷成大红色?看着喜庆!\"他的提议惹来一阵哄笑,猴子伸手打掉他的烟:\"红漆多贵啊!用石灰刷白,再画上咱们葫芦湾的山水,保准好看!\"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讨论声惊飞了槐树上打盹的麻雀。
吴望着眼前热烈的场景,恍惚看见三十年前老族长也是这样,带着村民们修缮村口的石桥。阳光穿过枝叶的缝隙,在每个人脸上投下跳动的光斑,钢蛋脖颈上的汗珠、香玲眼镜片折射的光晕、就连发间晃动的银簪,都被镀上一层金边。她重重合上笔记本:\"二懒叔明早来做监工,钢蛋、猴子负责采买,咱们干就干!\"
散会后,暮色已悄然爬上屋檐。吴独自站在老槐树下,看着众人渐行渐远的背影。有人扛着锄头往家走,有人牵着牛犊慢悠悠踱步,炊烟从青瓦白墙间袅袅升起。他伸手抚摸树干上最新的刻痕,那是上个月村里新来的娃娃留下的。蝉鸣渐歇,晚风送来远处稻田的清香,祠堂重建的蓝图,正在这烟火人间徐徐铺展。
次日破晓,晨光还未完全驱散晨雾,二懒就扛着卷尺来到了老祠堂的遗址。他布满老茧的手抚过断壁残垣,嘴里喃喃念叨着:\"当年这根梁柱,还是我爷爷带着大伙从深山里抬出来的...\"钢蛋和猴子则开着村里唯一的三轮车,颠簸在蜿蜒的土路上,四处采买青砖、木料。每经过一户人家,都会有村民主动递上自家的工具,或是塞几个刚摘的黄瓜给他们解渴。
消息很快传遍了整个葫芦湾,越来越多的村民自发加入到建设队伍郑老石匠张大爷搬出自家祖传的墨斗,在木料上弹出笔直的墨线;年轻媳妇们提着竹篮,送来刚蒸好的馒头和熬得浓稠的绿豆汤;就连平日里最懒散的王瘸子,也一瘸一拐地帮忙搬运石块。整个施工现场热火朝,吆喝声、锤打声、欢笑声交织在一起,在葫芦湾的上空回荡。
吴每不亮就来到工地,直到月亮爬上树梢才回家。他的笔记本上,密密麻麻记录着工程进度和各种突发问题。当钢蛋为了节省开支,执意要买下便耀质量欠佳的瓦片时,是他耐心解释其中的利害关系;当二懒提议在祠堂前挖个荷花池时,他又带着大家一起重新规划图纸。
一个月后的清晨,祠堂的主体结构终于完工。村民们放下手中的活计,齐聚在祠堂前。阳光洒在崭新的飞檐斗拱上,折射出耀眼的光芒。吴站在台阶上,声音微微颤抖:\"这不仅仅是一座祠堂,更是咱们葫芦湾的魂。\"他的目光扫过人群,看见钢蛋和猴子骄傲地挺起胸膛,香菱眼中闪烁着欣慰的泪花,大喇叭三嫂正用袖口偷偷擦拭眼角。
祠堂落成那日,葫芦湾像过年般热闹。外出打工的年轻人纷纷返乡,老人们穿上压箱底的新衣裳,孩子们举着自制的彩旗在人群中穿梭。鞭炮声中,尘封多年的族谱被郑重地请进祠堂,香火重新燃起。袅袅青烟中,仿佛能看见历代先祖欣慰的笑容,也能预见葫芦湾更加美好的未来。而那棵见证了无数岁月的老槐树,正舒展着枝叶,为这片土地继续遮风挡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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