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帆回神的时候，厕所隔间的门已经合上了。
他有些愣怔的看着眼前这堵冰凉的窄门。
难道里面的人是他自己？
可他并不记得自己身上发生过这些，而且里面那人看起来和叶青并不相熟。
叶青抱过他，抚摸过他，他们的关系很亲密，不该是他眼前所看到的这样。
很快，越帆又摇了摇头，是他太身临其境了，他忘了这只是一场梦。
一场梦而已，梦到自己被霸凌，然后被叶青救赎，这也不难理解，因为叶青对他而言本就是特别的存在。
可——
太真实了。
这里的一切都太过真实，细节到学校的一草一木，细节到那些霸凌者的丑恶嘴脸，细节到叶青明媚清澈的笑容，全都像是真实发生过的一样。
越帆身体里的血液有点凉，脸色也逐渐变得苍白了起来。
他抬手按到心口。
他感受到胸腔里的心脏又开始砰砰砰的跳动了起来。
很忽然。
跳的很快。
越帆知道这个心跳代表着什么。
是心动。
奋不顾身到可以为对方去死的那种心动。
越帆抬眼看向隔间，眸色很深。
直到这一刻，他才后知后觉，那饶心跳，又或者，那饶一切五感，都会同步到他的身体。
那人被霸凌时，冷漠的不仅仅是他，还有那人自己。
那人似乎是个没有感情的机器，他对一洽包括他自己，都是一副漠不关心的态度。
而他为数不多的情绪起伏，只有两次。
一次是那夜里的一支雪糕。
一次是现在。
越帆看向托着脸蹲在厕所隔间门口的女生。
隔间里半没动静，叶青眨眨眼，几秒后，开始吧啦吧啦。
“那个，今下午数学课最后那道大题你听懂了吗？”
“我没听懂，太难了真的太难了！我本来想去找林让给我讲讲的，但是我不敢，他老嫌我蠢，每次讲题都要骂我…”
“下周就是运动会了，哎，好羡慕高一高二，运动会都不用上课…”
里面有悉悉索索穿衣服的声音，动静很很，有人在刻意压抑。
叶青声音又大了一点，“我今其实还挺烦的。”
里面的人以为叶青是在他，这下连动都不敢再动了。
结果就听叶青唉声叹气，“老孙跟我我要是再这么下去，可能连二本线都过不了。他还问我以后想做什么，我其实也不知道。从前我就想跟林让考同一所大学，就算不是同一所大学，同一个城市也好啊，我想离他近一点，但今老孙问我的时候，我忽然就不知道该怎么了，我也不太懂，我感觉我的想法可能有点变了…”
女生絮絮叨叨，话也是东一句西一句，没什么连贯性。
她倏地问里面的人，“你呢？你以后想做什么啊？”
叶青也没指望里面的人回答她，正准备继续嘚吧嘚吧，就听隔间里传来一声——
“学医。”
这是越帆第一次听那人开口。
声音很哑，含着沙砾一般，不太好听。
叶青没听清，“啊？”
里面的人默了默，耐着性子又重复了一遍，“应该会学医…”
叶青眼睛亮晶晶，“好厉害！听医学院分数线都特别高…不过你成绩这么好！一定可以的！”
里面的人又不话了。
叶青来了劲，就学医这个话题了好久。
到唾沫都快干了，她又问：“你一般心情不好的时候会做什么啊？”
里面的人沉默不语。
叶青自顾自的开启安利，“我不开心的时候会去学校对面那家奶茶店喝奶茶，她家芋泥波波超级好喝！而且店主是个超级大美人！”
“学校对面那家书店你去过吗？我跟你，他家漫画超级多！老板是个老二次元，店里的漫画都是时下最流行的！你要是不喜欢看漫画，他家还有很多，男频女频应有尽有，要不是老板晚上会关门，我都能在里面直接住上十半月——欸？这么一，我高考要是没考上好大学，可以去老板的书屋打工欸！既能看书，又能赚工资！我简直是个才！”
她实在是太能了，里面的人早就穿好了衣服，等到她安利结束，才轻轻打开了门。
男生低着头，紧紧攥着衣角，没有看她。
叶青丝毫不觉尴尬，眼前一亮，“哇！你这么穿，看起来跟平时好不一样！好看！”
男生唇线紧抿。
叶青跑去镜子前冲他招手，“你过来！过来呀，快点快点！”
男生慢悠悠走上前。
越帆也跟着走上前。
他和男生并排站在了镜子前。
镜子里，越帆穿着黑色睡衣，旁边的男生穿着蓝白校服和运动短裤。
越帆没戴眼镜。
男生戴着眼镜。
越帆身上干干净净。
男生露出来的皮肤遍体鳞伤。
越帆瞳孔颤了颤。
男生瞳孔也颤了颤。
叶青在另一边夸，“你看你看！我就很好看吧！”
越帆感觉到自己胸腔里的心脏隆隆作响，同样，他也能感觉到心底蔓延出了极为苦涩的情绪。
他视线偏移，看向站在他身边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男生。
那情绪里有自嘲：叶青他好看，可是他现在这样，怎么可能会好看。
有偏执：她笑起来真好看，好喜欢好喜欢好喜欢好喜欢…
也有自卑：我这种人，怎么配喜欢她…
最终，男生垂下眼睫，不再看女生的笑脸。
叶青就跟没看到一样，眼睛滴溜一转，“要不，我们翘课吧。”
男生反应迟钝的看向她。
叶青杏眼一弯，“心情不好就喝奶茶，我请客！”
于是，越帆就看到，男生亦步亦趋，听话的跟在叶青身后，和叶青一起猫猫祟祟的翻墙逃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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